第94章(1 / 1)

他合上电脑,走到杭路身前,声音依旧平静:“你知道的东西,说来听听?”

杭路看他一眼,目光向下看向自己的手臂。赵聿时顺着他的目光扫过去,低头撸起他的上衣的袖子。杭路的小臂上多了些汗疱疹,肘弯向上的肌肤有一道异样的疤痕。他抬起手指摸上去,手指下的肌肤像是鼓出了一小块异物,是方形的,坚硬的物体。

“这本来是我打算自保用的,我知道林念蓉这些人早晚有卸磨杀驴的一天,这是我保命的东西,”杭路哼笑一声,“你用刀子划开,把它取出来。这块小芯片里有这些年我替林念蓉办事和联络///官///员的所有明细,连一条烟我都算进去了。你把我安全送到边境,我就把密码告诉你。”

杭路说到这里,咧嘴笑了一声:“被你这孙子弄到这里也好,省的我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到底哪天跑路――怎么样,这笔买卖划算吗?”

雷雨如约而至。

闪电划破夜空,芜茵猛地从梦中惊醒。垂着的窗帘微微摇动,她下意识抓紧了手中的表盘,攥着它紧贴到自己的胸口前。被做成项链吊坠的表盘已经被摩挲的有些发旧,她盯着上面的刻度,想起纪珩送她这块手表时的样子。

也是在下雨天,也是有这样的雷声。

她静静地摩挲着表盘,身后的人已经脱衣上床。

她背对着他,习惯性地离他远一些,否则下一秒人就从背后贴上来了。贺知延又会哄她,什么放松,什么不往里面去,没有一句真话。她揪着枕头想离他远一些,鼻尖就嗅到了身后人身上沐浴液的气味。

贺知延将她捞到怀中,手臂抱起她的腰,湿润的亲吻贴到了她的耳侧。

“不做,”她警惕地拍了拍他的手,自己的手向下抓紧了睡裙的裙摆,“不然我就去亭抒的房间睡了。”

贺知延听着她警惕的声音,似乎轻轻笑了一声。他勾着她的腰身让她面对着自己,温热的手掌从她肩下穿过,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不做,抱着睡会儿不行吗?”

芜茵才不想相信他的话,但抱着她的人确实没有了下一步动作。他低头看着她,亲吻从她的唇角移到耳畔。她眼皮跳了跳,往常这个时间一定会被他弄醒,现在反而睡不着,于是也睁开了眼睛。

“我明天想去医院看看亭抒,”她揉了揉眼睛,“我梦到她了,我想去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

选择

“好,我明天安排。”

贺知延低头将她抱到怀里,双手习惯性地向上,蓦然摸到了她的手心。

金属表盘被她的体温捂热,她双手握着表盘贴在自己的胸口,手指摸上去,能摸到项链细细的链条。贺知延动作一停,似乎意识到了她手心里握着的是什么东西。

芜茵常带在身边的东西无非就是那几样,都与纪珩有关。

房间内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触摸她的手像是抚摸到了一块尖石,将他手上扎出无数道小口子。他手指颤动了一下,低头看向她的背影。这样的问话注定会得到他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沉默了几分钟,静静地看向窗外的雨。

“你们认识多少年了?”

他的声音像飘进窗的细密雨丝,芜茵不禁抬起了头。

意识到他指的是谁,芜茵握着表盘的手渐渐合拢。其实她从来没有仔细算过他们究竟认识了多少年,总之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春去秋来无数载。

因此她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静了片刻后轻声道:“快二十年了。”

上一次心平气和地谈论这些事还是在花园里,芜茵恍惚地记起他提到结婚的事情。

二十年。

贺知延点头,手指慢慢摩挲着自己的袖扣。将它们捡回来时,他有那么一秒在想或许有一天芜茵会像在意纪珩那样在意他,即使那一天会来得很迟。想到这里,他莫名地觉得自己有些可怜,看向她背对着自己的身体,低头沉声道:“茵茵,他在你心里好像是一个没有缺点的人。”

芜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这个,最近一段时间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显得平静了许多。芜茵没打算说假话,她怔了怔,想起以前作为舍友的纪衡也问过她类似的问题。

那时刚上大学,纪珩只要不在封闭训练期就会跑到她们学校门口来。

他个子高,军训又晒黑了一点,站在学校门口格外显眼。

芜茵对纪衡解释,其实他也不算是没有缺点。从小到大,他都太黏着她――只要别的男生和她走得近,他就会不依不饶地跟在后面打破砂锅问到底。交往以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产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危机感,看着实在有点矫情。

一个警校生,说出的最害怕的事情居然是――

“我怕茵茵不爱我了。”

纪衡听到这里,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芜茵连忙抬手捂住他的嘴,无奈地摇了摇头。

窗外的雨声打断了她的回忆,身后的人没有再继续发问。他低头揽过她的肩,像往常一样将她抱到了怀里。芜茵的手被压得微微发麻,随后听到耳边沉重缓慢的呼吸,极痛苦似的,缓缓从耳边流过。

“茵茵,晚安。”

天气预报过后是晚间新闻,电视荧屏在漆黑的病房中发着淡蓝色的光。这一整层的病房都已经被空置出来,前前后后有六个保镖守住了走廊两端的两个出口。病房里只有新闻播报声和外头传进来的雨声。

贺亭抒靠在枕头上,轻轻动了动手腕上的束缚带。

“据xx新闻,根据xxx关于巡视工作统一部署,二十////届xxx巡视的15个巡视组陆续进驻xx单位。今日中///央第六///巡视组进驻平江,xx动员会召开,平江市///委书///计常文遇主持会议并发表……信///访受理方式为……邮政信箱:东湖路A134号邮政邮箱,电子邮箱……”

电视里的主持人正报道着本地新闻,贺亭抒抬头看向电视中的画面,按动遥控器跳到了戏曲频道。

戏曲频道正在播放《锁麟囊》,薛湘灵端坐在花轿中训斥小丫鬟。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保镖抬手为她打开门,房间内的灯也随之亮起。贺亭抒按着遥控器的手一松,被束住的手抓住了病房的栏杆。

贺亭抒的脸被蓬松的长发遮住了大半,苍白的脸上只有嘴唇还有一点血色,像一支即将枯萎的玫瑰。芜茵在原地站着怔了几秒才上前,她对上她转过来的脸,贺亭抒的手掌便猛然一抖,声音从干涩的喉管里冒了出来。

“茵茵。”

芜茵低头,酸胀的眼睛仿佛在瞬间被风沙迷住。她坐到床边,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握住她的手,从包里拿出了自己做的巧克力饼干。她无视了那只手腕上缠着的纱布,声音停了停。

“亭抒,这是我做的饼干,你尝尝,”她从盒子里拿出一块,轻轻碰向她的唇,“贺知延说你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我没有放太多糖。你尝尝味道可以吗?”

薛湘灵的声音犹如黄莺鸣声婉转,贺亭抒嘴唇动了动,含住她递来的饼干。

“亭抒,等你出院以后,我再做别的给你吃,”芜茵想起什么,从包中又拿出一份小的菜单,“上次你说你爱吃的菜,我都记下来了,等到你出院……”

“茵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