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喊了一声就要起身去扑到芜茵脚下,只是膝盖刚刚离地一秒,就被当胸的一脚踹倒在地。他猝不及防,吃痛地捂着胸口歪倒在地上,缓了片刻才扶着茶几慢慢地爬了起来。
贺知延收回脚,身体重新仰靠在沙发上,声音淡淡:“手脏得像块抹布还去碰你姐。”
芜茵深吸了一口气,她看向谢堂暄腹部的瘀伤,神情仍旧没有丝毫松动。
“这里没有人会借钱给你,你回家吧,”她转过身,“你和你妈妈的事情都和我没有关系,这是我们早就说好了的。以前你没成年的时候我觉得你还是个小孩子,给你几百块几千块读书零花也算不了什么。但现在,谢堂暄,你已经二十多岁了,你张口问我要几十万――你觉得我会有吗?换句话说即使我有,你觉得我会把我妈妈的救命钱拿给你还赌债吗?”
谢堂暄又哽咽一下,想去碰芜茵的裤脚,碍于刚刚挨的一记窝心脚而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妈最近身体不舒服,也没有钱了。姐……对不起,但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
芜茵低头看着他,声音蓦然一停,像是在极力克制着语气里的情绪。
“我妈妈生病的时候,我问你和你妈妈借几千块她都不肯。以前你拿着家里的钱挥霍的时候,我每个月要一天打三份工才能勉强够我妈妈下一周的医药费。你现在来问我借那么多钱――谢堂暄,你认为我会帮你吗?”
她手掌紧紧地攥起来,一向波澜不惊的声音在这时有了一些起伏。转过头她的脸恰好就处在衣架下的阴影处,即使看不见她的神情,但颈部的线条仍然昭示着她现在的情绪。
贺知延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她的侧脸,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随后低头在手机上编辑了一条信息发了出去。
房间内只寂静了十几分钟,乔裕轻轻敲响了门。
在得到屋内声音的许可后,他和身后的人一同走了进来。
谢堂暄看着乔裕和他身后的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轻轻揉了揉自己跪的发麻的膝盖,胆怯地靠在了茶几边。
“借贷还有利息,借给你几十万你自然不能空手白拿,”贺知延声音很淡,低眼看向谢堂暄的脸,“你说只要给你这笔钱什么都肯做,不如表表你的决心和诚意――赌徒还不上钱也有还不上的做法。”
谢堂暄还没来得及反应他话中的意思,就被身后近前的人猛然按住了头颅。
一名保镖从身后揪着他的头发将他按到了茶几上,连同右手一起按上茶几桌面,茶几因为这一下的冲力而向后移动了几分。另一名保镖紧接着一脚踩住他乱动的下半身,伸手钳住了他另一只手。
不能动弹的恐惧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周身,他的脸被迫紧紧贴着冰冷的茶几,喉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叫。
芜茵怔了怔,正要说什么,就被走到她身前的乔裕挡住了视线。
按着他手腕的保镖从口袋中拿出一柄军用匕首,锋利的刀刃停在了他食指的一侧,等待着贺知延下一步指令。
贺知延双腿交迭,看着他被压在茶几桌面上的头颅,声音依旧没有起伏:“怎么样弟弟?一根手指换六十万,已经很值了。”
此心 .
芜茵侧头看着这双眼睛。
有时她会有些恍惚,以为回头就可以看到纪珩的身影,就像以前无数次偶然回头时一样。纪珩刚刚离开时,她时常对着空气发呆,因为他总是在她的身边,任何时候、任何地方――只要她想找到他。
屋内的光线不足,贺知延看着她仰起的脸。
芜茵确实正在看他,直觉告诉他这样的目光不是好事。他看着她有些执着的目光,条件反射般地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沉下了脸,侧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不过这样的改变只持续了五秒钟。
他手掌攥紧,缓慢地偏过头,重新对上芜茵的眼睛。
他知道她在通过他的眼睛看谁。
贺知延抬手抽掉自己的领带,在寂静的房间内与她沉默对视起来。芜茵有时其实也是一个很好看懂的女孩――“有时”指的是她看向他的脸时。毕竟她的生活清汤寡水,情绪好像一滩死水一样没有任何起伏,只有在看向他时眼睛里才会有一些别样的神采。
这辈子还能指望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向他本人一次吗?
贺知延忽然被这种想法逗得想发笑。
在这样的氛围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芜茵不禁回过神来,以为他是气疯了,迅速地移开视线钻到了被子里。
谢堂暄捂着手掌痛苦嚎叫的声音再度回荡在耳边,她露在外面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向回收了收,食指莫名开始隐隐作痛。
贺知延看着她原本放在外面的手指缓缓地收了回去,忍不住轻嗤一声。?`?mzнà?建??T?m至リ:heiyesh uku.c om
还以为她的胆子有多大。
芜茵用手紧紧卡着自己的被子,但她的力道对身后的人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她听到他衣服的声音,挪动着身体悄悄挪远了几厘米。贺知延单手撑开她的被子,右手十分顺利地垫到她腰下,长臂一勾将她抱入自己怀中。
芜茵认命般闭上自己的眼睛,因为有时被他抱着睡觉确实还算安稳。
屋子内静了几秒钟,她声音有些哑:“谢堂暄借的钱,我不会替他还的。”
“你认为我会拿这些钱要挟你?”贺知延声音一顿,不知是不是在冷笑,总之她觉得自己颈后凉飕飕的。
“茵茵,我给你的卡一张卡是我信用卡的副卡,另一张是一张储蓄卡,这张卡里的钱就比我给谢堂暄的要多一倍。你认为我会拿给他的这点钱要挟你?”他声音停在她耳边,“我很好奇,在你心里,我的形象到底有多不堪?”
芜茵一时间没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确担心贺知延会拿着这些钱再威胁她回到他的身边,毕竟在她心里那不是一个小数目,看起来贺知延又确实是看在“姐夫”这个身份上才会给谢堂暄那么多钱。
其实她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这话到嘴边又难以说出口。
而身后人的语气又缓了缓。
“茵茵,我让你不管去哪里都带着我的卡,确实是因为这样更容易找到你。”
“但是我更多的意思是,我希望你有这些钱就可以大口吃饭了。”
乔裕绘声绘色地转述了芜茵初中班主任的原话。
芜茵的生活过得太节省,初中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实在不像一个青春期小孩的饭量。她特意观察过,这个孩子总是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饭,好像不舍得吃光似的。
女孩们善意的表达方式都很委婉巧妙,会用“你尝尝我的”、“我尝尝你的”这种交换的方式用自己碗里的肉换她盘子里的青菜。她还是小口吃,每次也都会吃光碗里的饭。有时她也会怀疑这个孩子只是单纯的胃口小,可是如果是这样,芜茵就不会因为贫血和营养不良晕倒了。
贺知延听着乔裕的转述,手中的日记也忘记了翻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