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晚晴眸光一凛,她不笑的时候,很有几分?越国公那肃然?的模样,极有震慑力?:“是你说,还?是本郡主歹人亲自去找?”
玉澜朝身后?人使了使眼色,那几个勇武能干的侍卫当即护了上来,大有一副管事不让路,他们就直直冲进?去的模样。管事瞧着她叹了又叹,才道:“郡主……跟我来。”
他指明了方向?,几个护卫径直便去了,薛显也紧跟其上。常晚晴本欲也跟上去,却听得有人呼唤:“阿晴。”
薛显与她同时顿住脚步,常晚晴回身望了一眼,对薛显道:“你且先去,先将人接走。”
薛显凝重地看她一眼,点了点头,飞快地望母亲的院子去了。常晚?*? 晴站在原地,任宋缙走向?她。
往常她瞧见宋缙,都是欢欢喜喜地扑上去。宋缙将他最疼爱的妹妹稳稳接住,捏一捏她柔软的脸颊,再揉揉她的脑袋,说许久不见,阿晴还?是这样可爱。
这是第一次,常晚晴看见他,心底翻滚着浓浓的情绪,再也没了瞧见兄长的欢喜。
宋缙没有撑伞,好在雨势渐小,并无更大的风雨,他额角沾湿了发丝,唤她:“阿晴,连一句哥哥也不远叫了么?”
“为什么?”
常晚晴抬眼,不解地看向?他。
“哥哥,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常晚晴语气有些颤:“我第一次见你这般模样。你是从前?就如此,还?是……”
她甚至不知晓哪一个对她的伤害会更深一些。究竟是自小亲近的兄长一直在她面前?做戏,还?是原本光风霁月,本应是个朗朗君子的兄长因为权势面目全非。
常晚晴攥着锦帕,沉着脸看他:“为什么?”
宋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历来温文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我入局太晚,只能如此。”
他眸中那些闪烁着的笑意?渐渐消失,换上了常晚晴所陌生的冷淡:“太子殿下?已经有了孟拂寒,有了赵恒之,文臣亦有钱太傅与其孙辈。他手下?能人辈出,又比我更有资历,我凭什么得他的宠信,又要如何熬出头?”
“所以你就……”
“我此时入局,待到太子荣登大宝,我又要熬多久才能位极人臣,”宋缙说完,轻挑一侧长眉:“六殿下?就不同了。”
“你的兄长在六殿下?处,才能发挥自己最大的作用。”
宋缙声音缓缓,不疾不徐,却透着几股阴狠:“阿晴,你懂赌局吗?风险越大的赌局,回报会更大。到时候,我就是一人之下?……”
“你是我的表哥!”
常晚晴扬声:“你清醒一些,你是我的兄长,你与越国公府是什么关?系,越国公府与太子殿下?又是什么关?系?这么多年的往来,如何能够断然?割席!你以为六皇子就会信任你吗?”
“我自有本事,让他信任我,且非我不可。”
宋缙目光垂落,看着因为气恼面上都泛起了红的妹妹:“阿晴,你要相信哥哥的能力?。”
“今日若非我来,你就要变成我最厌恶的人了,”她听得身后?脚步声传来,略一回头,瞧见一侍卫将老妇人背起,薛显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在身侧,她继续道:“拿家人做幌子威胁人,姨母知道了,定会寒心。”
“人也让你接走了,不是吗?”
宋缙道:“阿晴,你被宠了这么久,事事都如你心意?,你想要什么哥哥没有满足你的?只是总要有些事情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现实。”
“我知道什么是现实,”常晚晴硬声道:“我不会与你们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她转过?身,看向?薛显,眸光落在那老妇人身上,妇人头发半白,但精神瞧着还?算好,看见她,还?温和一笑。
与薛显如出一辙的宽和面相。
“还?好吧?”
她上前?几步,站到薛显身侧,看着人将薛母扶上了马车,才开口。
“姑且安好,”薛显声音沉了几分?:“给郡主添麻烦了。只是……”
常晚晴反应极快,轻轻推了推薛显,让他也坐上马车,不要淋雨,“你随我来。”
薛显一人能住在客栈,但加上他那病弱的母亲便不成了。
薛母被她安置在了那个小院。
孟拂寒一早便寻好了人,正等着主家。瞧见马车远远驶来,赶紧备好了茶水,将郡主迎了下?来。
常晚晴亲眼看着人将薛母背进?了屋中,温暖舒适的屋内透不出外头潮湿的空气,雨后?方晴,天色一碧如洗,阴晴不定的天气让夏日的到来格外有了些实感。常晚晴盯着人忙前?忙后?将薛家归置整齐,又命人将薛显留在客栈的包裹书简等物都好好地送过?来,结清了他这些时日的房钱。
薛显一心扑在母亲身上,他母亲身子不好,但也一针一线供他读书习字,让他一步步走到京城来。他本就想在京城落下?脚跟之后?,便将母亲接过?来,却不想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她。
确认母亲一切安好,只是舟车劳顿,有些疲惫之后?,他才安了心。抬头,瞧见屋内布置舒适,听着院中人前?后?忙碌着的声音,推开了房门。
常晚晴中气十足,她这会儿当了一回拯救孤苦老妇人的英雄,很有些满足感。瞧见薛显出来,关?切道:“薛公子,令堂身体如何?”
“并无大碍。”
薛显从台阶上走下?来,站到她身侧。午后?从那乌云后?探出来的日光倾洒在女子身上,照耀得她肤色更为白皙剔透,好似日光下?晶莹闪烁的洁白珍珠。
常晚晴展颜:“那便好。”
“多谢郡主。”
薛显垂首,说着便要跪下?,与她言谢。常晚晴眉心一跳,赶紧扶着他的臂膀,“你这是做什么,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莫说是我,天底下?有些良心的人都看不惯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令堂没事就已足够了。”
薛显执意?要与她行礼,很有些固执在身上。他深深一揖,沉声道:“我爹去世得早,与我娘相依为命多年,若是没有阿娘含辛茹苦,定无今日薛显。郡主大恩大德,薛某铭记于?心。”
常晚晴将他扶起。
她低眸,看到了男人那微红的眼眶,知晓他是真?心感谢,便道:“你若想谢我,就好好住在此处吧。令堂身子不适宜再挪动了,且在此处安置下?来,日后?你若发迹,再换新宅邸便是。”
薛显站直了身子,低低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