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青没起疑,转过身接过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藕片煮得刚刚好,宋临青不喜欢吃太糯的藕,这种程度刚好。排骨也是先焯过一遍水,再炒一遍之后才开始煮的,这样也不油腻,汤很清,宋临青吃得忘乎所以,纪山英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拄着手臂笑眼盈盈地看着他。
“我弄的,好吃吧。”他凑近了些,眼睛亮堂堂的。
宋临青愣了下,放下喝汤的勺,称赞道:“好吃。这个蘸水也很好吃。”
纪山英趁机邀请宋临青:“那你以后也常来我家吧,我做饭给你吃。”
“南春太远了。”宋临青喝着汤,说,“我一年只会来一次,看情况吧。”
纪山英有些失望,他哦了一声,整个人都趴到桌上,声音闷闷的:“那以后见面太难了。”
“这样挺好的。”宋临青放下碗筷,坦言道,“我不喜欢跟人打交道。跟人见面,能少见就少见,我不喜欢跟人产生很深的感情交流。我生命中跟我产生交集的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阶段性的,我并没有想要维持一生。”
“那你别跟其他人见面,跟我见面就好了。”纪山英攥紧想要去摸宋临青眼下粉红的手,急切地说,“我想见你很多面,不止这一次,以后也想常见面。”
“……我习惯了。”
宋临青别开眼,宁愿看着面前的白墙,也不愿意看纪山英那双炙热的眼,红色的唇吐出毫无温度的字,“你也一样。”
他是喜欢帮助人,是能看见很多人的痛苦,但他不想得到回报,更不想因此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旦开始渴望长久,这段关系也在此刻开始坍塌,所有的期盼都会变成蛆虫,啃噬肉体,再毁灭精神。
这下生病的不是宋临青了,变成了纪山英,他一身冰冷,心仿佛要被冻爆炸了。他生气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端走空碗,把门砸得砰砰响。
宋临青心里有一丝不忍,但他还是冷静地看着空白的墙,告诉自己,心也该这样,只要空白,就足够装下纯粹的开心和自由,免除伤害。
烧退了,但宋临青身上还是没有力气,受了冷就有些隐隐作痛,他早上离开的时候给老师发了消息,现在又跟他说自己生病了,可能要过两天再回去。
周自声让他好好治病,不用担心工作,说这工作一开始也只是带着他来体验的,没想到他干活最多,最后还累倒了。
跟老师沟通好,宋临青起身就要走。
刚到门口就跟端水进来给他洗脸的纪山英撞了个正着,纪山英问:“你要去哪?”
“我打算让叔叔带我回去。”
看纪山英那么不开心,他肯定不会再留下了。
“那叔叔家里有事,早回去了。”纪山英一手端盆,一只手拉着诧异的宋临青往回走,“他说他让媳妇把剩下的钱都给你转回去了,实在不好意思。”
宋临青点开信息一看,还真是,转了三千,他们还了两千九百五十块,就收了五十块。
“以后都不见了,现在就多让我见见吧,宋临青。”
宋临青没回话,用热水洗了脸,漱了口,纪山英又给他端来了洗脚水,细心体贴得很。宋临青躺到床上,看着端水出去的纪山英说:“谢谢。”
纪山英怔了一下,心却还是阴沉沉的。
他不是想要谢谢,他想要宋临青留下,想要他以后也这样跟自己见面,但不可能。
一点都不可能。
第二天一早,纪山英把没开封的好几瓶矿泉水倒进饮水机里,拎着矿泉水瓶就往山泉水那跑。
跑了三四公里,他在路边看见了正在采集植物标本的白韵他们,只有白韵和周自声,不见冯千行的踪影。
纪山英懒得跟他们打招呼,他跳下山坡,从树林里走。
到树林深处,他看见有人在那撒尿,刚要走,他就听见那人说宋临青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是冯千行。他目光往下,地上是宋临青的包,上面有尿渍,里面还有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相机。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看你长那样,还真以为女生们是喜欢你那张小白脸啊?老子看一眼就想吐,丑吐了,恶心死了!”
冯千行又狠狠踩了几脚,“弱不禁风娘们唧唧的,还总看不起人,你他妈算什么东西啊贱东西!有钱是不是?那你的相机就用来当老子的尿壶吧!”
纪山英脸色骤变,他刚要上前,就听见白韵他们叫冯千行。
冯千行不解恨地又踩了几脚,便哎呦哎呦地哀嚎着往上爬,出了树林,白韵一眼就看到冯千行背的宋临青的相机包不见了,她焦急地问:“宋临青的相机呢?”
冯千行拉起裤脚给白韵看他膝盖上的擦伤,说:“我刚摔了一跤,宋临青的相机从包里滚了出去,掉进山谷里去了……不就是个相机吗,我买了还他就是了。”
“你买得起吗?!宋临青说了让我们小心点,你还把他相机摔了,他知道要生气的!”
“他算个球!”眼见白韵不心疼自己,还一个劲维护宋临青,他忍不住大叫,“他有钱了不起啊!”
“你!”
“姐,你们也在这啊,真巧啊。”
白韵推开挡住视线的冯千行,看是纪山英,立马笑了起来:“是啊,你要去哪啊?”
纪山英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说:“我要去山泉那装点水,弄玫瑰水喝,你要吗?一会儿我给你送一瓶。”
“那太好了!谢谢你!”
纪山英挑了挑眉,看了一眼冯千行,又滑下山坡。
“我来采叶子……”
“滚开!”白韵烦死冯千行了,拿着东西就走向另一边。
冯千行低低咒骂了一声,踹了一脚树干,扭头看向纪山英刚刚离开的身影,也追了过去。
没跑几步,就追上了纪山英。
纪山英皮笑肉不笑道:“哥,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