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1 / 1)

秦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底气不足的神色,估计被令君说中了。他却解释道:“大多都是畏惧权势武力、或是为了求情,只有朱公主不太一样,我还没许诺什么,正要带回来让令君看看。”

令君轻叹道:“君都是皇帝了,还真当回事?”

秦亮笑了笑,片刻后他又道:“我本来就不是个花言巧语之人,以前从小到大都在读死书……便是学东西,以前还担心与卿等相处,嫌我太闷。”

令君轻轻摇头,看着秦亮的眼睛、说道:“妾大概也是如此,从小阿父阿母很严,站坐要端正、说话更不能乱说,有阵子不过是喜欢抄佛经,阿父便很生气。”

两人说了许久话,旁边还能听到“呼呼”轻微均匀的呼吸声,那十几岁的费氏手脚都缠在秦亮身上,睡得很香。

不过令君喃喃说到这里,便没继续言说了。她发现自己并未表达准确心思、几句话也很难说清,不过成家这么多年了,秦亮应该早已清楚。

令君在人前显得有点冷傲,阿父也说过她为人清高。但她实际上很在意被别人认可、夸赞,阿父以及先母在时、对她的管束并非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自己想得到别人的认同,成为大族女子应有的样子。于是阿父曾经给她讲的那个妇德故事,有个妇人被人扶了一下、妇人就把手臂砍掉了弄得满屋子都是血,才会让令君惦记了好久,几乎都成了心病。

她以前虽然从不要求秦亮做多大的官,但如今秦亮建立了这么大的功业,其实令君心里很在意、也非常高兴。令君贵为开国皇后,不仅能得到宫廷上万人、亲朋好友的仰慕,而且想到青史上还会被世人夸赞千百年,她便如同做梦一样!而且令君觉得自己很适合做皇后,别人嫌她冷傲、清高,但皇后如此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当年是因为阿父担心王家的名声,万一嫁了个有实力的家族,别人发现她有什么“秘事”会闹得人尽皆知!于是选了秦亮这么个出身比较寒微、但有才能的人,以为还能为王家所用。

令君接受了这样的安排,根本没觉得是什么坏事,毕竟仲明当年年轻俊朗文武双全,后来令君又对他越来越上心,如同仲明信中写的那样、不知不觉;王家虽然有过起伏和艰难,但一直都有人在朝为官,令君从来不缺衣食,反正不太在意富贵。不过她确实没想到,仲明是这样的人,而且居然为了与她们安心在一起、逐渐做出了这么大的功业!

“对了,妾收到前方捷报、便对阿父说了,要策封郭太后为北宫皇后。”令君再次开口道。

两人说话很随意,刚才不知怎么就没说话了、秦亮也闭上了眼睛休息,他听到这里,顿时睁开了眼睛,“公渊怎么说?”

令君轻声道:“郭太后在扬州起兵时帮了大忙,魏帝禅让同样有功,阿父知道我们不想过河拆桥、是在回报郭太后。何况妾仍然做自己的皇后,都给陛下生了两个皇子,阿父便不好多说什么。不过他很惊讶,毕竟郭太后不是洛阳宫的妃嫔、而是做了很久的皇太后!阿父以为是妾想的主意,只说让陛下定夺。”

秦亮握住她的手。令君的眼睛里依旧带着笑意:“说好的事,陛下别多想了。”

封个北宫皇后,并不会影响令君的地位;而且曾经听政多年、无数大臣跪拜过的尊崇皇太后,按规矩礼仪、居然要对令君保持恭敬姿态,令君心里其实暗暗高兴!

令君从来没感觉到地位受威胁,除了因为王家的盟友关系、结发妻等缘故,还因仲明对她的情意。一个出征途中还经常想念她的人,横扫天下起初竟是为了与她们长久厮守,令君一直都感觉很安心。

她这个皇后、当然不能缺人认同和夸赞,除了亲朋宫人朝臣,还能让曾经高高在上的郭太后也变成自己的妹妹、像羊徽瑜一样尊重讨好自己,令君对此毫无异议。

郭太后估计也不在乎这些,她可不想被幽禁到永宁宫去。

令君还想到了阿余,让郭太后挂一个皇后的称呼、阿余也更有身份。阿余虽不是令君亲生,但是她亲手养大的!

“不过世人怕是会非议阿。”令君想了一会道。

显然仲明只在乎令君的感受,他听到这里动都没动一下、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管他们那么多。”

令君听到这里,也觉得不是多大的问题。连灭蜀吴、天下合一,以大晋开国皇帝的威望,稍微干点荒唐事没人敢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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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二章 皇帝新衣

秦亮与令君闲谈了一会,恍然想起了什么,便说道:“我还为卿等准备了礼物。”

他说罢将费氏放在自己身上的胳膊、长腿都挪开,光着膀子撩开幔帐,走到地上寻找。此时他仿佛像一个拾荒者,在凌乱的织物中挑拣,终于找到了那件灰白色的直裾长袍,然后在袍服里摸了一会,抓出一大把亮闪闪的东西出来。

“找人精心订做的东西。本来还有漂亮的匣子、用丝绸垫着,但不好携带,我就把它们拿出来了。”秦亮转头解释道。毕竟这样一大把抓出来,确实像是经过路边时、随便向贩夫走卒买来的东西。

令君稍微靠坐了起来,笑盈盈地看着他。

秦亮挑出了三件东西,回到大床上,便把一条镶嵌了玛瑙的项链、戴到令君的脖颈上;接着握起她的右手,将无名指穿进了一枚戒指。

令君玉白的皮肤、衬得首饰颜色更加鲜艳,她埋头观摩了一会,高兴道:“陛下亲手选的东西、真漂亮。”

费氏也醒了,睡眼惺忪的样子,怔怔地看着浑身只戴着两样首饰的令君。秦亮便又拿起一枚玛瑙金簪,轻轻给费氏揷到了凌乱的鬓发上。费氏伸手摸了一下发簪,忙把被褥按在胸前,坐起来柔声道:“妾谢陛下恩赏。”

椒房里的光线有点暗,秦亮笑了一下、便又抬头看了一眼房梁上的叠瓦小窗,说道:“卿等可以再歇会,我去一趟徽音殿,傍晚再回昭阳殿。”

秦亮今天刚回来、与大家都见过面了,第一天总不能把羊徽瑜等人完全晾在一边。

费氏柔声问道:“陛下要先沐浴更衣吗?妾正打算沐浴,可以去叫宫女多准备些热水。”以前似乎有洁癖的令君还不想动弹,但费氏睡醒了就要沐浴、乃因先前是她承受了风险。但秦亮在接风宴过后、便已沐浴换过衣裳,若是这样一天洗几次澡、怕是皮都要洗脱,他觉得有一条湿布巾就可以、当即摇头道:“我不洗。”

就在这时,令君开口轻声道:“君这样来回走,还要更衣收拾,不如派人去、召羊夫人她们来昭阳殿。”

秦亮当然无所谓,而且他也确实不想离开这暖和的椒房,还是要看令君的意愿、她是皇后。

他当即确认了一句:“这样好吗?”令君与他对视了一眼,咬了一下嘴唇,然后轻轻颔首。秦亮再转头看费氏时,费氏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耳朵都变紅了、拿被褥挡着脸一声不吭。虽然她一会只是观众,但费氏的成长经历跟令君差不多、应该在道德礼仪上管得挺严。不过周礼就有三夫人九嫔共同服侍天子之类的规矩,只有皇后不用如此、费氏作为妃嫔则没法拒绝。

于是秦亮把令君的侍女莫邪、江离叫进来(她们实际上也属于妃嫔女官、分别是良人和长使,平常还会侍寝);遂让她们去传诏,并叫近侍宫女把沐浴热水送到椒房。回到洛阳宫的生活、就是如此惬意,不只是锦衣玉食,而且身边还有一群熟悉放心的人照顾。

羊夫人住的徽音殿,就在昭阳殿的西边。

莫邪亲自去传诏,走昭阳殿宫院的西閤出去、要稍微绕一段路,不过依旧不算远,她很快就见到了羊夫人。

下午羊徽瑜还挺忙,她先是沐浴更衣、洗去身上的酒气,接着又提前安排了明日的膳食佳肴,便高兴地期待着、与仲明的幽会。因为她能猜到,今晚仲明多半会在皇后那边就寝,王贵妃、吴心怀孕了,但费淑妃可能去昭阳殿;所以一到明天傍晚、仲明便会到徽音殿来。

羊徽瑜自然不知道,扬州起兵那次、秦亮与令君玄姬在洛阳重逢,三天都没出过门。那时羊徽瑜正被幽禁在太傅府提心吊胆,无处得知这些内情。

于是羊徽瑜也没多想,坐上羊车便跟着莫邪出发。

她们刚進入西閤,就看见了从南侧朱华门那边来的吴昭仪和陆凝。羊徽瑜这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当即问了莫邪一句:“陛下在什么地方召见?”

莫邪轻声道:“昭阳殿阿。”羊徽瑜微微蹙眉道:“我知道,昭阳殿何处呢?”莫邪这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内殿椒房。”

很快吴昭仪、陆凝等人赶了过来,向羊徽瑜见礼。羊徽瑜也丢下了羊车,与她们一起步行。吴昭仪与陆凝显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有说有笑地、一块往昭阳殿台基上走。

果不出其然,当一行数人走过了无人的内殿,来到寝宫一侧的椒房外时,吴昭仪与陆凝都不出声了,可谓后知后觉。莫邪“笃笃”敲了两下木门,禀奏了一声,便轻轻掀开可房门,转身微微屈膝道:“请。”

羊徽瑜先走了进去,顿时微微怔了一下。不太宽敞的椒房内,秦亮与令君都在大床上,旁边的木柜上堆放着许多衣物,木几上还摆着各种食物、酒水;最让人没想到的是,靠墙的地方还有个人在沐浴。

小小的椒房内稍微有点朦胧雾气,正是费淑妃的浴桶中飘起的水汽。旁边还有两只木桶,其中一只桶里装着滚烫的开水、水汽最大。

“嘎吱”一声,木门被轻轻掩上了。羊徽瑜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吴昭仪和陆凝的脸都紅了。为皇后接生的人就是陆凝,宫中的妃嫔不舒服、她也会诊治,陆凝早就熟悉后妃们。但在这种气氛下、还有皇帝在场,连陆凝也有点不敢直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