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1 / 1)

司马师一时间无言以对。吴国高层内部的事,他真的不好多嘴,更不方便抱怨责怪。但朝廷之内的破事那么多,归根结底、还是杀诸葛恪的后遗症阿!

有些时候、事情就是如此,像杀掉诸葛恪这样的大事、刚开始好像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显得孙峻很厉害,大杀四方、惊得各家士族豪族都噤若寒蝉!事实也是如此,孙峻因为诛杀了诸葛恪,才权势大涨。

然而情况或许没那么简单,其中的隐患只会慢慢爆出来。便如现在,莿杀、阴谋、淸算层出不穷,內斗激化,人人自危,搞得太过敏澸了。

当然也不是不能杀,只是孙峻这时机没选对;这几年外部压力那么大,正应该再等等!

司马师有这么痛彻的认识,也是经历过来的。当初杀曹爽全族、以及其當羽,司马家果断地诛了好几千人、连吃奶的孩子都没放过,以为没什么问题;结果扬州突然就反了!如果当初能忍一忍,王凌、令狐愚等人便不会被吓到,恐怕一时半会难以下定决心、至少在内部不易达成一致;如此稍假时日,只要司马家消化了洛阳的军力,面对地方军、本该是泰山压顶的碾压之势!

不过朱公主此事,应该没那么严重,如同孙峻所言、步家与全公主的关系也不错;或许只是司马师自己多虑了而已。

但无论如何,若能劝阻全静去要人,才是最周全的结果;况且早点搞清楚荆州的实情、急报到建业来,局势应该还有救。

所以事不宜迟!司马师今天就跟着孙峻、一同回到大将军,拿到了孙峻的书信,便赶着去要了过所。次日一早,司马师便带着蔡弘等随从、骑快马从陆路西行。吴国人一般走水路,但循大江逆流而上、速度是比不上骑马的,赶时间还得靠马!

一行数人,马不停蹄,有时候甚至昼夜兼行,但依旧不能日行数百里!几天之后,到了八月中旬、他们才赶到武昌。实在是江南水网密集,走陆路也经常要找船和渡口,不得不经常耽搁时间。

蔡弘在武昌城内有个宅院,以前司马师还在蜀汉时、曾派蔡弘在武昌建立联络据点,方便与吴国的石苞互通有无。小队人马遂进入武昌城、稍作休整。司马师拿着印信、与武昌的官员见面,因此获知了一些情况。

武昌督陆抗不在这里了,早已率兵去了江陵!

而夏口、武昌北岸的江夏郡地区,亦有晋军逼近!主要是晋朝豫州刺史傅嘏的兵马。

(司马师当然认识傅嘏,此人以前在太傅府做过从事中郎,后来还受了司马家恩惠、因此短暂出任过河南尹;但现在说那些已经没用,傅嘏后来被秦亮拉拢、应该是归心了的,还他嬢的为了保护秦亮、屁股上挨过剑!)

显然秦亮已经不讲武德和公平了,他就是要凭借国力优势、进行全线进攻,这种一力降十会的法子、根本无解!即便吴国准确地摸清了形势,压力也会非常大,不可能抽出完全充足的兵力、只顾去救荆州。

可见此役吴军不是没有机会,但是真的不能出差错!

司马师等人在武昌歇了一晚,次日便准备好东西,继续向西南方向行进。经过了赤壁、麻屯,因为有云梦泽形成的沼泽地、陆路更加难行,幸好夏口督派人给找了向导。赤壁正是当年曹操大败的地方!但是江北的水军、在当年毁于一旦之后,这地方便已失去战略价值。

一场会战的结果,影响之深远,能让一个本该灭亡的国家、继续延续四十几年之久!直到现在,等来了新的会战。

司马师来不及感慨、更无心在赤壁怀古,便继续抓紧时间赶路。终于在中秋节之前,一行人抵达了江陵。

大伙再次在江陵城停留,司马师不是为了休整,主要想问清楚、全静到哪里了。他们问到了江陵都督府,便递上名帖、称有大将军孙峻的印信……江陵督是全熙,因为全公主的关系、全熙应该与孙峻交好;而且全静也是全家人,他经过江陵时、应该与江陵督全熙见过面。

不出所料,司马师很快就见到了全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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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一章 千里而会战

(江陵在荆州市,西陵在宜昌市。荆门市周围、由南向北的三处地名是,当阳、长坂、编县;当阳城位于当阳市以东三十里,长坂坡位于荆门市西南,编县在荆门市以北的仙居乡、离荆门市最远。)

司马师见到了江陵督全熙,但没见着荆州大都督朱绩、以及武昌督陆抗。

从全熙那里得知,全静刚乘船离开江陵两日;司马师便顾不得、再去拜会别的吴军大将了,当即赶紧离开江陵、出发去追赶全静。

江陵到西陵两百余里,沿着大江走水路有点绕、并且更远好几十里。全静既然是逆流乘船走的,加上这个季节开始吹北风和西北风了,实际上因为有大山阻隔、风很小;全静等人便只能主要依靠木桨,走得会比较慢。于是司马师现在从陆路骑马兼行,应该是能追上全静的!

呼!运气不错,只要迟一两天、情况都会不同,简直是天助我吴国!

朱绩、陆抗等大将没有在江陵城露面,乃因他们根本不在城内。他们已经到了江陵城北边的麦城,正在巡视情况。就是关羽败走的那个麦城,其位置在沮水和漳水的汇流处、当阳城之南。

因为在数日前、大股晋军已经离开了编县南下,朱绩认为时机已经成熟,所以已经下令掘开了各处大堰的堤坝!现在从当阳到江陵的大片平原上,道路简直是恶劣异常。大片湖塘积水放开之后,留下了沼泽一般的厚厚淤泥;而且堤坝一开,那些湖塘积水忽然涌出来、直叫一个洪水横流,又把更多的地区给淹了。

然而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敌军自从编县开拔之后,竟然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及至今日,敌军的前锋南下、都快到长坂坡了!

吴军大张旗鼓、多路出发去掘堰坝,并未影响到敌军分毫。难道是晋军将士疏忽了,没有斥候及时发现?绝对不可能!

“西陵!”

陆抗忽然低沉地闷吼出了这两个字,他那张如同冠玉般的脸,此时几乎有点扭曲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有些恍然、有些疑惑,神色忽然变得复杂。

想到西陵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陆抗那略显奇怪的神情。

朱绩侧目看去,终于忍不住说道:“我们修大堰、掘堰坝,不就是为了阻碍敌军攻打江陵吗?敌军一时不能攻江陵,自然想要先图谋西陵,正好我军能集中兵力守西陵、以弥补荆州兵力不足。幼节为何如此诧异?”

陆抗转过头,忽然长叹了一声。片刻之后,他才仿佛有气无力地说道:“除了能集中兵力守西陵,我军还能袭敌粮道;因此按理来说,晋军此时只想急图西陵、仍然不容易。但是,看晋军迅速南进的形势,有半点犹豫的意思吗?”

旁边还有几个部将,听到这里、他们依旧没反应过来。但这时朱绩猛地转头、把手抬了起来,陆抗遂与他对视了一眼。

刹那间,朱绩应该明白了,陆抗也知道朱绩明白了!

陆抗微微点头道:“正是如此,晋军的粮道在荆山之中、多半是从沮水那道山谷过来的。”

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两天前,我军细作便有禀报、于编县废墟北七十里发现了敌军营垒。那里正是粮道入口!可是诸般军报太多,仆等便都忽视了,以为只是敌军在行军路上扎营而已。”

部将的声音惊讶道:“不对阿!虽然编县那边曾是魏国地盘,但我们也知道那地方,西边的荆山里只有荆蛮居住,没有像样的道路。”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再说,敌军粮车就算能到沮水,若没有事先准备好大量小船、如何南下?那条河谷地,山水交错、路也比较远,重新修缮道路很费时间,最好还是走水路。”

陆抗摇头道:“晋军必定早已找到了路,而且专门备有大量小船;因为粮道要走这条路,只能提前准备!”

稍作停顿,他便感慨道:“吴国人还在猜、晋国会不会大举南征,猜晋军的主攻方向是否在荆州之时,晋帝秦仲明已经有了方略、且准备得非常详尽了。详细到西陵一座城,进军的路线、粮道的设置、营垒的选址。”

刚才惊讶的武将、怔怔地说道:“真的有那么神?晋帝不设法来占堤坝,却早早打算去深山老林找路?”

陆抗没有顾得上回答,忙着看向旁边的大都督道:“仆等这次最大的失误,仍是低估了对手!”

大都督朱绩依旧紧皱着眉头,说道:“现在还没有打探到具体情况,幼节确定、秦仲明的粮道真的在荆山?”陆抗则用力点了一下头:“此前仆没有把握,但现在已敢断定!”

忽然周围的人们都沉默了,一时间城墙上变得非常安静。

过了一会儿,陆抗才又喃喃道:“孙子曰,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也。”

他已回过神来,恍然转身面对朱绩,揖拜了一下才道:“仆方才有些惊讶,实则事情没有那么严重。我们只是没有利用好敌军的粮道弱点、在交战之前就削敌士气;但真正的大战尚未开始,西陵之战,我军仍有极大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