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是有那么大本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曲不询双手在膝上一撑,从容地站起身,微微沉吟,点头,“是啊。”

沈如晚更觉离谱,“那你刚才”

曲不询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我看你刚才盯着尸体出神半天,以为你在欣赏你的战绩,感觉至少要恭维几句才礼貌。”

沈如晚气得,“我没有我怎么会欣赏这个?”

她又不是什么杀人狂,欣赏这个做什么?

曲不询知道她不是。

可他平平地“啊”了一声,好似很意外,“原来不是?那你在看什么?”

沈如晚语塞,被他这么一打岔,方才那点空洞死寂全都散了个干净,她心头除了离谱还是离谱,哪还记得起方才究竟在伤怀些什么?

“我看见他死了,兔死狐悲,不行?”她刻意冷着脸说,可是心里并不生气,只是想瞪他。

曲不询微微地笑了。

“原来你在想这个。”他语调悠悠的,有些散漫,可细听又很宽缓沉定,“干嘛要去和他兔死狐悲?你们本不是一类人。”

“你若要共情,怎么不来和我共情?”他安然问她,“沈如晚,我也被追杀过,你怎么不来怜惜我?”

沈如晚一怔,不由朝他望去,曲不询淡淡朝她一笑。

她忽而想起他也曾被万里追杀,背负污名,独自守着惊天的隐秘搏出一条生路。

可他只是不说。

万般苦厄痛楚压在他身上,他也只是默不作声地向前走,再多冤屈,他也没叫过一声难。

“被修仙界万里缉杀,其实很凶险吧?”她垂下眼睑,语气有点涩然。

曲不询盯着她看。

“我若是说不凶险,你大概也不会信?”他笑了,竟还能拿来玩笑,“不过我那时心里想的也很简单修仙界当真是没人了,我被万里追杀,竟还能全身而退,简直一个能打的也没有。”

沈如晚抬眸,幽幽地望着他,哭笑不得,“你这人”

若不是亲眼见证,她又怎么能想到长孙寒竟然是这么一副脾气?

这和她从前想的根本不一样。

曲不询望着她唇边的一点弧度,懒洋洋地一笑,又叹口气,“总算是笑了。”

沈如晚讶然。

她细细地打量着他,目光飞速地扫过他眉眼,突生明悟他方才刻意作怪,并不是想戏弄她,也不是性格使然。

他只是看她涩然怅惘,想叫她笑一笑。

只是为她一笑。

曲不询看她一下子愣住,一句话也没有,只是怔怔地望着他,好似幽魂离了窍,不由诧异,“怎么?我有什么不妥吗?”

沈如晚定定看着他半晌,倏然又垂下眼睑,语气淡淡的,“笑又怎么样?不笑又怎么样?左右都是这百味人间,我笑了便能解决困厄吗?”

曲不询微微叹口气。

“话是这么说,”他说,很轻淡,“可我总想你和我待在一起时是开心的。”

沈如晚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

曲不询偏过头,有些不确定地看她。

“长孙寒、曲不询、长孙师兄,”她慢慢地说,似乎咬牙切齿,“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简直是,简直是”

简直是什么?曲不询还没明白。

可风影如烟已撞入他怀里。

他抬手,揽住她腰肢,她好似一缕清淡幽风,独为他而恋栈停留,化为他耳畔喃喃低语,“我真的……永远拿你没办法。”

曲不询愕然。

“我没想尝味风月的。”她说,哪怕是在钟神山见到他,她也没想过和他共赴风月的,她再没有那样的心力,也早就消磨了期待,只剩下枯槁的怅惘,“可我没办法……”

纵然心如死灰之木,见他总是枯木又逢春。

没奈何,她实在没奈何,谁叫他是长孙师兄呢?

“多对我动心一点吧,长孙师兄。”她轻轻说,又莫名叫人觉得很用力,“喜欢我、爱我,心里全是我,最好连死前都要想起我。”

曲不询没忍住笑,“你这要求可真是不低啊?”

沈如晚抬眸,定定看着他,眸光潋滟如清波,不说话,只是等他一个答案。

曲不询也慢慢收起笑容。

他神容沉冷,同样定定地望着她,眼瞳幽邃,像是要把她看到心底。

对视许久,他忽而伸出手,扶住她面颊,垂下头,用了点力吻在她唇瓣上。

沈如晚抬手搂住他,深深回吻。

晚风微凉,吹拂在滚烫绯红的面颊边冰冷冷的,可谁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