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须得想个办法!不能叫那奸贼害了陛下!”
作者有话说:
第341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VIP]
女真人会叫那个替身进帐, 实在是个无心之失。
因为站在女真人那个位置上,他们实在不理解怎么会发生后续的事情。
一来这个皇帝要是个刚强精明警惕戒备的,他们自然要慎重处置与皇帝有关的每一件事, 又或者要是皇帝找过各种借口出帐, 四处走一走,女真人也可能会警惕起来。可这位皇帝的行动范围只限女真人给他安排的这处帐篷里,哪怕是女真人有酒宴,请他一同赴宴,他出帐时次次都是脸色苍白。
当时还有女真人好心问一句:陛下,你冷吗?我看你也不冷啊。
被皮草裹着的那张小脸就更苍白,也更羞愤了, 可他就算羞愤,在女真人的酒宴上也仍然是什么反击都没有啊。
完颜粘罕偶尔喝醉了揶揄他几句, 他就默默地听,默默地受, 等回了帐, 有消息传出来说,皇帝要不就是坐在床上长吁短叹, 要不就是掀起一点帘子,对着外面一地月光吟一首很忧伤的诗, 再或者是写点随笔, 画一幅被囚禁在笼中的鸟儿。
都很优雅, 女真人听完很赞叹, 赞叹后就给他丢到脑后了,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行动力反抗力杀伤力?谁会花心思提防他?那帐篷门口的女真守卫与其说是看管他, 不如说是保护他。
因此二来女真人不理解的理由也很明确了:他们找这个替身的目的是保护这位大宋皇帝,真么一个白净文弱的皇帝, 扔战场上分分钟就得叫人卸成八块,他们得找个命比他贱的,替他去死。
他们想的已经这样周到,自然就不会再去体谅皇帝那颗纤细的心了。
至于为什么要替身进帐?
所有女真人里,只有完颜希尹与皇帝最相熟,也能仔细辨认出脸上每一处是不是相似,可完颜希尹是西路军的监军,现在金军要与西军决战,双方都是大军团,加上役夫有几十万之众,这样一场战争是要决定接下来两个大国的命运的,他哪来的功夫去仔细查看挑出来的候选像不像皇帝?
这活交给了手下一个副将,副将也是在酒宴上见过几次皇帝的人,按记忆找了一个。作为一个细心慎重的属下,这位副将琢磨着领导交给他的任务得办得更妥当点,最好和皇帝比对一下,要是不够像,他再换一个去。
就这么点事,可能会让皇帝感到不安,但皇帝本来就天天不安,比一衣带水的邻国少女还不安,不安就不安呗,他连帐篷都不敢出,谁在乎他不安啊!
副将让替身端了个盘子进去,自己在旁边看了看,感到很满意,身高五官胖瘦都相似,神情举止也很好扮演,反正替身不用自己走路,到时候两边架着他就够了。
不管皇帝在群臣心里是个什么英明神武的形象,他在金军营中,就是这形象,一点也错不了。
女真人没猜错,小内侍们一开口,皇帝就缩在他那张厚实温暖的床榻深处,两眼噙泪,直勾勾地看向虚空的方向,啥也听不见,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
但内侍们行动力比他强,这都是穷人家孩子出身,能一路走到皇帝身边,心智都是过硬的,他们就紧锣密鼓地研究起来。
“得看好了,”第一个内侍说,“他们换岗也有时辰。”
“这后帐看守松懈,”第二个内侍说,“我原本气他们怠慢。”
“帐篷厚重,只要咱们不从里面动手,外面原也割不开。”第三个内侍说。
溜出帐篷之后呢?
他们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第一个内侍说:“尽忠哥哥离开时同我说,这几日为了替陛下齐备金鼓仪仗,裁制旌旗,营中很是忙乱呢!”
“这后面的营中,”第二个内侍说,“还有许多囚官,都是忠贞之人,不比秦桧那奸贼!”
金军的大营平时自然是井井有条的,甚至打仗时也依旧有戒备,军纪严明,可现在是个很特殊的时候,大量的工匠要进营给他们准备皇帝仪仗,自然每一个人进营都必须严格查验身份,还要搜查身上有没有携带任何危险的东西。
但出营呢?工匠和仆役出营也要仔细搜查的话,那可就要大大降低他们的工作效率了。
现在留守营中的要负责赶制仪仗,不守营的都跑去打仗了,出营的略松懈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这么定了。”他们当中资历最深的内侍拍板后,给床上的皇帝磕了个头。
“奴婢们誓死救陛下出此险地!”
皇帝依旧缩在他的迷梦里,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说不清到底哪条路是更好的,是继续在金人的帐篷里这么烂下去,还是重新面对他的天命?
尽忠已经返回了公主的帐篷,女真人不仅不为难他,还要他明天过去,继续全程陪同皇帝,就显得非常自信。
他没有听到女真人全部的阴谋,但他猜出来了一部分,并且也充分搅了浑水。
他说:“奴婢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他们送还陛下时,一定要动手的。”
赵鹿鸣“嗯”了一声,“明日不如我换一个人替你。”
“殿下放心,” n尽忠赶紧说,“论起乱军中保命,奴婢一点也不差将军们什么!”
唉。
也不意外,听完尽忠的回报,她也觉得这是女真人收益最大的一条路,堪称一鱼两吃,只是她那位兄长要是被内官裹挟着,在乱军中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唉。”她就很柔和地叹了一口气。
尽忠也陪着低头,过一会儿又说:“殿下须得提防那个秦桧。”
她有些意外,“怎么?”
“康王殿下在京中刚出事,”他说,“秦桧就投了金人,这人全无心肝啊!”
“心肝自然是有的,”她微笑道,“而且还算不得是投了金人。”
他到底还存着一颗保全赵家宗庙的心,这是他精神世界里最后一道防线,他只有靠着这个理由才能支撑自己。
而她说完这句话静了一会儿,说:“我要出去走走。”
“殿下?”尽忠说,“夜深了,外面风冷啊。”
她抬头看了一眼三清的神位。
四面有黑暗的潮水向她涌来。
就在尽忠回来之前,她已经升过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