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怎么做,李玄贞才会答应放过阿兄?
李仲虔让人请医者来看瑶英的脚伤,确认没事才让她睡下。
亲兵找了过来:“阿郎,今天又有几个年轻有为的俊杰过来投靠,他们仰慕谢家,甘愿为阿郎效死。”
李仲虔淡淡地道:“打发了吧,告诉他们,世子是李玄贞,跟着世子他们才能出人头地。”
亲兵不甘心地说:“阿郎……大将军偏心世子,谁都看得出来,谢家凋零……如今只剩下您支应门户,您为什么总是拒绝前来投靠的英才,却把那些山贼之流招入麾下呢?”
李仲虔自嘲地一笑:“我自身难保,就别耽误他们的前程了,跟着我,以后出征打仗,只能干最脏的事……我不想带着他们去送死。”
亲兵长叹一声,“可是他们想报答谢家的恩德……”
李仲虔神色淡漠:“没什么报答不报答的。大难临头,我谁都不会管,只要小七平安,跟着我的人,我一个都顾不上。他们不用觉得愧对谢家,以后我们兄妹落难,他们不跟着踩一脚,就是仁至义尽了。”
亲兵出去,原话劝走前来投奔李仲虔的年轻将领。
……
另一头,李玄贞安置好朱绿芸,出了院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走到平时轻易不会踏足的西院。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在廊下站了一会儿。
摇曳的树影下飘来一阵欢快的嬉笑声。
李仲虔背着李七娘走了过去,李七娘伸手去够伸到长廊里的花枝,李仲虔故意晃几下,吓了她一跳,她折下花枝不轻不重地打了他几下。
兄妹俩笑成一团。
李玄贞心口刺痛,眸光阴沉,转身离去。
李七娘今天来找他,一定是为了李仲虔。
15另一世(BE)
缘觉第一次见到七公主,是在十二岁那年的春天。
夏口城建在近江处,依山傍水,初春时节,暖风骀荡,两岸草木葳蕤,李白桃红,一树树繁花盛放,云蒸霞蔚。
正值寒食节前后,士人庶民不论贵贱,携家带口倾城踏青出游。
天蓝水清,江中舟楫林立,渡口人流如织。
岸边大道上,游春的百姓身着鲜衣,挑着担子,随意走到一处柳荫前,铺设毡毯,摆上酒菜,一家人席地而坐,赏春饮酒,纵情高歌。
风景更好的江畔则早就被达官显贵家的豪奴占据,仆从簇拥的牛车、马车直接驶进花光灿烂的花树下,仆人搭设起一层层帐幔,支起一顶顶宴帐,抬出一张张宴桌,山珍海味,琳琅满目,乐班奏起欢快的乐曲,珠翠满头、华服盛装的女眷们拖着曳地纱裙,坐卧于云霞般的百花间,击节而歌,欢声笑语不绝。
时不时有纨绔少年打马飞驰而过,尘土飞扬。
山下绿草茵茵,林地空地上,人们手拉着手,随着乐曲踏歌起舞,生气勃勃的少年郎们打秋千,踢气毬,拔河,打马球,斗鸡,赌博,挥汗如雨,场外观者如堵,叫好声此起彼落。
展眼望去,处处人山人海,红飞翠舞。
缘觉是个孤儿,从小在东山寺长大,很少下山,没有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跟在师兄们身后,好奇地抬头张望。
师兄们面色凝重,目不斜视。
他们穿过繁华的人间红尘,渐渐把热闹人声抛在身后。
过桥,翻山,坐渡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在缘觉累得直喘出气时,他们来到江边一处土崖前。
山崖上搭建了一座祭台,四角高高耸立的木柱上雕刻有一张张威严的鬼脸,木柱顶端,几面硕大的玄色旗帜被江风扯动拍打,发出巨大的声响。
数百人匍匐在祭台下,对着台上顶礼膜拜,口中虔诚地念诵法号。
一名身穿鹤氅的老者立在祭台前,头戴宝冠,手持宝剑,须发皆白,慈眉善目,对着面前一顶熏香的鹤首铜炉舞了一会儿剑,忽然两眼上翻,浑身颤抖。
十几个徒弟模样的青年立刻朝他跪了下去,大声呼喊老者的法名。
台下百姓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望着老者。
师兄们带着缘觉走到台下,示意他不要出声,缘觉闭上嘴巴,心口怦怦直跳。
台上的法事做完了,老者恢复正常,手中宝剑直指江岸对面只露出一座宝塔顶的东山寺,高声道:“本座已经你们的请求告知水神,把祭品带上来!”
台下百姓千恩万谢,推着一辆木车上前,车上装满鲜花,当中一只圆形大木桶,木桶里也插满鲜花。
人群里,缘觉蓦地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木桶里的鲜花一阵阵摇摆,里面分明装了一个人!
木车被推到山崖上,老者又哇哩哇啦念了一大串咒语,法坛中火花爆响,炸出一阵阵青烟,台下百姓无不悚然,趴在地上,抖如筛糠。
几个乡老打扮模样的老人抬着金银器物上前,朝老者跪地痛哭,请求他帮忙安抚水神。
老者捋须沉思,再三推辞,老人涕泪齐下,哭着恳求,如此三次后,老者摇头叹息,勉强答应下来。
他的徒弟示意台下的村民,几个膀大腰圆的村民越众而出,推着木车走到山崖边。
缘觉双手握拳,紧张得脸都白了。
祭品奋力挣扎,踢得木桶咚咚响,一阵江风刮过,卷起木车里的鲜花和幡旗,木桶里的少年挣开束缚,冷哼一声,抬起脸。
那是个才十一二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身彩衣,唇红齿白,粉妆玉琢,一双乌溜溜的眸子神光内蕴,冷冷地环视一圈,竟叫人不敢直视。
缘觉心里大叫可惜,这般俊俏的少年郎,竟然被当成祭品。
不等他反应过来,村民直接抬高木车,要将少年郎直接抛入山崖下的滚滚江涛中!
缘觉忍不住惊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