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时礼掀开被褥:“起来起来。”
“干什么啊?”身上没了被褥,金鼠姑冷得打哆嗦,起身后没好气问安时礼,“大半夜不睡觉起来干什么?”
见金鼠姑苦着一张脸坐起身,安时礼下榻着鞋,拿起一件外衣丢到榻里:“穿上后随我去书房。”
“好冷,我不去。”去书房准没好事儿,金鼠姑把安时礼丢来的衣服揉成一团,底发力气反丢了回去,趁着睡意还在,她泥鳅似地钻进褥里。
衣服丢来的突然,安时礼不妨头被砸了面,他二话不说拾起外衣,折回榻边,强拉硬扯,将金鼠顾扯下榻,在她的肩头加上外衣后,冒着风雪来到了书房。
“干什么啊。”金鼠姑欲哭无泪,来到书房就往地衣上趴。
安时礼走到案前研墨:“教你写信。”
“写信干什么?”金鼠姑头没抬。
“董公子写了封信与你,你不打算回?”
“我又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安时礼为金鼠姑收到这封情书醋,醋归醋,还是要说清楚。要不就要一直瞒着金鼠姑,防着董鸿卿,但这样误人青春,教人伤心,可不兴因醋而害了人。
安时礼一字不漏,将董鸿卿的信中内容说与金鼠姑听。
信中的语言晦涩,金鼠姑听不懂,安时礼只能逐句译之。
听完安时礼的解释,金鼠姑怔怔的,还是云里雾里:“所以说,董公子喜欢我吗?”
“是啊。”如果可以,安时礼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说来我也蛮喜欢董公子的,嘿嘿。”想起董鸿卿温柔的庞儿,金鼠姑痴痴一笑。
笑时余光抹见烛火下有一张死僵的脸庞,她敛了笑,拿起笔来,低头在纸上乱写乱画,“我知,大宗伯没有爆。”
金鼠姑的话并未让安时礼高兴起来。
一直以来她的喜欢似乎只是在肉体上的喜欢,他爆了以后就可以拍拍屁股,一点也不留恋,找另一个俊郎儿继续欢好。但他的喜欢却是超过了肉体上的喜欢,时常念她的好,笑她的娇,纵她的坏,她无忧便是好。
他喜欢金鼠姑,和董鸿卿的喜欢一样。但金鼠姑对他的喜欢,可能和对一道食物的喜欢是一样的,随心而变,没有道理。
意识到这一点,安时礼愈发忧愁,如果金鼠姑的喜欢是这般的,那逼她写信回绝董鸿卿,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安时礼微微弯了腰,眼里掉光,注视金鼠姑问道:“金鼠姑,你喜欢我吗?”
眼皮一抬,屋内燃烧的烛火映入安时礼的眸子里。
烛火亮然,还因偷钻进来的寒风摇曳,眸子里的烛火也跟着摇曳,掉光的眼也溢光彩。
这道光彩是从外界借之,不能和眼眸之色融合,看起来有些不自然,背光而坐的金鼠姑,叉开五根指头,在安时礼的眼前来回一晃,欲把烛光遮去。
指头在眼前晃,安时礼没有眨眼,把刚刚的话再问一遍,这一次的语气坚定了不少。
烛火四面都有,晃来晃去都没遮去一点,金鼠姑泄气了,放下手,回道:“喜欢,也不喜欢。喜欢大宗伯的美,不喜欢大宗伯的贱。”
金鼠姑说的贱,与壳被踩爆了这件事脱不了干系。
一想自己的壳被踩两次,金鼠姑的伤心止不住,她拍起安时礼的脸,道:“啊,大宗伯,你真的贱兮兮的,为什么一定要把我的壳踩得稀碎呢。”
……
第五十四章 酸溜溜的田螺姑娘
“罢了,回去睡吧。”安时礼带着笑容叹一声气,金鼠姑的性子生就天真无邪,不热衷世故,也不流于世俗,过分懂得情爱,对她来说未必的一件好事。
“大宗伯不是说要教我写信吗?”金鼠姑已经不困了,反倒有几分精神,来书房不是写顺朱儿,她便有兴趣了。
安时礼收起纸笔,精神萎靡,回:“你已知信中内容,日后相见时,想怎么回就怎么回吧。”
“好吧。”金鼠姑爱上了书房铺的地衣,比寝室里的地衣柔软,也比硝熟了的兽皮暖和,她爬到角落里去,合上眼皮后美滋滋睡下了,看样子是打帐今晚在这里睡一夜。
劝不走人的安时礼,无可奈何,也在书房里将就睡了一夜。
二人各自在舒服的地方入睡,半夜时安时礼因冷,打了若干个喷嚏,声音虽小,但恢复耳力的金鼠姑听得清楚,她动了恻隐之心,主动爬过去当了他的壳:“贴贴。”
金鼠姑只当了半个时辰的壳,睡眠深时,人往下一溜,溜到安时礼的身边去了。
安时礼是因一阵忽来的酸痛醒来的,醒来后腰背比做了六次的时候还酸,扶着腰走了一圈,发出痛吟来:“好沉……怎么回事……”
活动了好一会儿的筋骨,安时礼整装去上朝,昨日因掉神而没有听见瓦剌来朝贡这一大事,事来突然,瓦剌又乃奸诈强悍之番人,不留张本,就此遣回,虑其不悦,边地易发起打征尘,大臣一时无计可施。
昨夜安时礼教金鼠姑写名字时,见“鼠”字而心生妙计,只需托言甘肃多处爆发鼠疫,病患无数,一时间难控制,不便接待外来贡使,而他们也不能绕过甘肃入京来。
万岁爷一听,觉此计可行,与在朝大臣商讨一番,便让礼部写好文书,差人八百里加急送至甘肃总兵处。
暂解决了一事,还有吐鲁番贡使回番一时。不过贡使回番,多由兵部来负责,安时礼总算能松口气歇息一会,当日票拟后,到师傅哪儿学做壳,也就是学陶瓷工艺。
安时礼聪慧,态度认真,学了几日,做个壳绰绰有余,但精益求精,力求完美的人,今日一刻不辍,学了一个时辰才回府。
今日有些闹闹和和的,安时礼一下马车,便见到一幅依依不舍的相别之景。
门首的右侧围了一群人,有昨日诈熟叫董鸿卿买馒头的虞蛮蛮,啃食囫囵水晶鸭的胖姑娘,还有被虞蛮蛮称呼为苍迟哥哥的男子,以及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
这男子是扬州东关街开美人胭脂铺的虞半白,手里抱着昨日金鼠姑救治的小白狐。
小白狐和金鼠姑一样,是只精怪,姓裴名姝,在东关街里开着柳惊香鱼铺,与扬州的神仙精怪打交道,身份不一般。
裴姝乖巧地趴在男子的手臂上酣睡,安时礼下马车时,虞半白从袖中拿出一盒东西送到金鼠姑面前:“多谢姑娘救了它,我乃与脂粉打交道之人,没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姑娘。冬日寒风伤肌,这般,我便送姑娘一盒玫瑰润肤膏吧,每日睡前抹上,润肤又美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