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愚妄 萧逸起来 2608 字 7个月前

饶是再惊天动地的爱恨在他面前不过一场儿戏,轻轻一覆手,这世上就多了两个可怜人在他的掌心里颠沛流离。

但即便如萧远这样强大到令人恐惧的男人,也无力抗拒死亡,他毫无体面地躺在担架上,成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我永远不会忘记新闻报道里的那一幕,他被从坍塌的车里拖拽出来,身体遭受钢铁挤压严重变形,四肢扭曲成诡异的角度,头骨破碎,血流遍地。

每每想起这样的画面,心头总能涌起解脱与报复的快意,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寒意就连萧远这样的人都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芸芸众生还有谁可以做出抵抗呢。

在命运的掌心里,我们都是微不足道的棋子。什么时候被掷下,什么时候被抛弃,无从选择,甚至连卑微哀求的机会都没有。

走出事务所,雨下得很大。

天色昏暗如末日降临,雨水粗暴地从头顶上空撕开的口子里倾泻下来。偏偏车开了一半还抛锚,我坐在熄了火再也发动不起来的车内,烦躁地点燃了一支烟。

绿卡地亚细长的烟身夹在纤细手指间,相映成趣。烟雾像缕柔若无骨的灵魂,慢慢地升腾至空中,再消散,成了一个循环。

一辆黑色法拉利悄无声息地停下来,鸣笛两声后我降下车窗,正对上萧逸清俊冷白的脸,他对我说了重逢以来的第一句话:“送你一程。”

下一秒掐烟锁车,冒雨钻入他的副驾。

萧逸的墨镜已经摘下,露出一张与萧远颇为相似的,却年轻上许多的脸。他没有问我目的地,但行驶的方向却准确无误

我还住在璧珑湾,看来他已经知道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厢内过分安静,空气好似在一瞬间凝固冻结,四周涌动着诡异因子。等最后一个红灯的时候,萧逸突然侧身捏住我的下巴,噙我的唇,一言不发吻了下来。我条件反射地挣了一下,很快放弃,安静且顺从地接受了他的吻。墨镜掩盖了我的视线,也掩盖了所有情绪。

只是一个吻而已。

我想。

我是可以要的。

红灯进入十秒内的倒数,萧逸回归原位,随手摘下我的墨镜。

“他的忌日,还以为你眼睛都哭肿了。”萧逸看见我无比平静的面容诧异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原本的淡漠神色,“会抽烟了?”

依旧没有说话。后面的车辆开始鸣笛催促,萧逸起步,深深看了我一眼。

“你怕我。”

他的眼神渐渐冷下去。

0002 正文 02 雨水

车停下来,谁也没有动身,萧逸似乎仍在细细回味着我口中水果烟的余味,然后他习惯性地舔了一下唇,好像仍是多年前那个任性妄为的少年。

“不请我进去喝杯水?”

“自便。”

我抬腿下车,声音有些僵硬,或许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降温,又或许我的心底早已不剩下多少热情。这场连绵阴鸷的雨水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同样不知道何时结束的还有我阴霾笼罩的心情。

在门厅处胡乱蹬掉YSL异形黑金高跟鞋,赤着脚往厨房走,像闹脾气的小孩子,但实际上我并没有什么脾气可以闹。在娱乐圈不温不火厮混了小两年之后,我实在太过明白什么是一名合格戏子该有的品格。

戏子可以哭可以笑,可以撒娇可以嗔怨,唯独面对上位者时,脾气万万不能有。

萧远夸过我知进退懂取舍,一颗七窍玲珑心为人处世游刃有余。有人说我势利,也有人告诉我这叫活得通透。

自顾自地进门,任由萧逸紧随身后,我知道自己拦不住他,或许他路上随便遇见一个抛锚的人都愿意施以援手,但他今天送我回家绝对不是什么善心发作。

同时我也知道他此刻的视线,定然落在我裸露着的一双细白玲珑的脚上,可能心里还会默默喟叹一句漂亮。这是明星必备的素养,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观摩都必须无可挑剔,精致得找不到一丝缺陷。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气泡水递给萧逸,是他喝惯的圣培露,多年来他的许多小习惯我一直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细心。”萧逸瞥了眼瓶子,微笑夸奖,“怪不得这几年你这么得宠,伺候人的玩意儿,哄得我父亲连股份都肯给。”

他喊萧远父亲,而我只是玩意儿。

我不说话,依旧盈盈浅笑着望他。

萧逸打开圣培露喝了一口,丰盈活跃的气泡在口腔黏膜上相继爆裂,带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感。不要心软,他又在心里默默地告诫了自己一遍,我要看她匍匐在我的脚下哀声求饶。

“我听说《天机》女主好像有新人选。”

再度开口,便是一枚重磅炸弹。

萧远未过世前,曾给我和这部电影的导演牵线搭桥,基本聊下来内定女主。但现在他死了,树倒猢狲散,我这个裙带关系的女主地位自然不保。说句实话,这一年以来,我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接到戏了。

我的表情微微一僵,在原地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开口。目前形势下,我尚且没有自信能够完全把控住萧逸的心思,也不知道他对我的底细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为自己带来有利局面。

我的处境岌岌可危,一步之差就能即刻跌落神坛,再无翻身之日。想必这副模样在萧逸眼里必定很可怜很落魄吧,他也观望得很开心吧。

萧逸低头睥睨着我,嘴角笑出一点快意的弧度:“金主死了,靠山倒了,你说还有谁愿意花大力气继续捧你呢。”

他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喝着气泡水,安静且满足地看着我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一点点灰败,看着我眼里零星的光一寸寸暗下去,最终消失殆尽。

他是来看我的笑话,他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我耗,他知道我很聪明,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无数话语在我的舌尖踌躇着打转儿,犹豫徘徊再犹豫,最终我朝他走过去,只问了一句:“水喝够了吗?你可以走了。”

萧逸很高,赤着脚的我需要微微抬头仰望他。我的面色惨白,目光却平静坦然,如同月光下寂静的深潭,因为无风,所以波澜不惊。

我在挑衅他的权威。

萧逸生气了,我看得一清二楚。自成年以来,这种权威遭受挑战的挫败感他只经历过两次,皆是拜我所赐。

但今时今日的萧逸又与过往不同,他越生气,面上神色就越平静,似一片深海,看不出任何情绪泄露。不言不语,不动声色,这是他父亲教给他的东西。甚至萧逸自己都没有发觉,此刻他周身散发出的冰冷刺骨又令人畏惧的气质,有多像当年的萧远。

他与萧远的关系完全可以用憎恨与仇视来形容,但在多年的潜移默化中,他还是学到了不少手腕。尤其是面对我的时候,萧逸出手也像萧远一般,捏住蛇的七寸般,稳准狠,不留余地。

“我不想走,因为还有很多话没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