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贪图 凌若谷兰珊 2486 字 7个月前

只要他在她面前,变得越来越没有原则,那应该就是爱上她了吧?

不曾感知过爱意,兰珊对于如何去辨别也有些没底。不过她终究心情好了点,趿拉着软布鞋下了床榻走至桌边坐下。

桌上放着一碗熬得稀烂的米粥,还有几样清淡爽口的小菜,很适合病人吃。

房中安神香的气味已经散去许久,兰珊望着燃尽的灰烬出神了片刻,这才举箸。虽然她觉得饿,但是胃口并不好,食不知味地草草吃了几口,室外的雨声似乎又大了些,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凌若谷,你进来。”她知道他们修道修仙之人都是耳力过人,他就算是在门外也能听到她的声音。

果然,凌若谷推门而入,沉默地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似乎铁了心与她保持距离。他为人惯常冷淡寡言,为了避免无垢城的其他弟子与自己走得近了会被不定时发作的煞气误伤,他总表现得不太好亲近。但在进来的瞬间,他刻意将气势一收,也不过是个眉眼冷淡的年轻人而已,身上依稀还有疏离的少年气。

哦,原来不是避她不及,而是担心吓着她。

兰珊的视线落在他被雨水打湿的半侧衣衫上一瞬,想起衣橱里还有他的衣服,便对他说:“橱子里有你的衣服,留我这里不好,你拿走吧。”

凌若谷依言走向了衣橱,兰珊将衣服胡乱堆在了橱底的挡板上,他弯腰拿起,肩肘的线条流畅,一身浅蓝道服衬得他的身子格外挺拔。打开她的衣橱这一举动令他后知后觉有些逾礼,加上这衣服的来由也着实难以启齿,他看都没看就把这堆皱皱巴巴的衣服收进了自己的纳戒。

兰珊问他:“青宇呢?”

从她口中听到师傅的名字,凌若谷不可抑制地想起他下午在窗外看到的那一幕他及时敛了心神,“师傅去看大师兄了。”

“哦。”兰珊的指尖点在筷子的末端,无意识地按着筷子,与桌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咔咔响声,“他有没有问你我是怎么化解你的煞气的?”

凌若谷的背僵了一瞬,转过身来:“嗯。”

兰珊望着他,表情有些紧张,实际上她并不担心――这师徒三人的言出必行简直一脉相承。

“你怎么回答的?”

听出她语气里的小心翼翼,凌若谷干巴巴地道:“按照你说的。”

“这就好。”兰珊看似松了口气,露出带着些许苦涩的笑容,而后不再说话,只望着桌上渐渐冷掉的粥和菜出神。

凌若谷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凌家遭逢灭门巨变那年他正好七岁,已经到了男女不同席的年纪,多少也有点懂事了。是以,他总觉得遭遇了侮辱的兰珊,似乎反应太过平淡了些?

兰珊不是演不出悲愤欲绝,否则也不会有当初在寒清洞那简直致命的一撞,从而顺理成章的失忆、留下这样大的破绽,自然是她故意为之的。

这是,伏笔。

第二十二章 百川

“兰珊,该吃药了。”百川端着药碗走了进来。他当时被炎煞之气发作的凌若谷所伤,虽然看着凶险,实际恢复得却很快,这才不过五天,他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样子。反倒是兰珊,之前演戏撞墙撞得太逼真,伤了身体根基,醒来后看着虽然性子烂漫,实则思虑太重,将养了这些天,气色也才刚刚好一些而已。

所以,这带有温补的药,依旧天天都得喝。

青宇这几天又不见了人影,兰珊倒也不曾刻意去寻他。没必要步步紧逼,反正就算早早得了他一人的真心血也不够,不如一张一弛,即便最后他真的动了情,倒也显得是他心甘情愿。

人啊,总归爱自欺欺人,哪怕是在感情上也一样。哪怕这感情是她原本不要却又刻意算计来的,也总期冀着是人家来主动喜欢她。

好像这样就能心安理得一些似的。

苦涩的药汁含进口中,流入咽喉,几乎苦进了心肝脾肺。

再者,不去紧逼青宇,她也可以不用逼自己。

其实,从醒来后,她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她想,缓口气。

她不情不愿地喝了药,吃了一枚酸酸甜甜的杏肉脯压下苦意,这才细细打量收了药碗的百川。他身姿挺拔如竹,无垢城弟子必穿的浅蓝道服衬得他更加丰神俊朗。他不似青宇那般严肃端持,又不像凌若谷那样冷淡寡言,他的温柔很有原则,亲和而不亲近,但比他师傅与师弟还是要多了丝人情味的。

就像此刻,他对兰珊看过来的眼神有所觉察,也只是微笑着问她:“怎么,我有哪里不妥?”

他的目光温和澄澈,语气与姿态都显示着充分的耐心。

兰珊神态自然地收回了视线,低下头,有些局促:“百川大师兄,无垢城有哪里可以赚钱吗?”

百川略感意外:“你要钱做什么?”

兰珊尴尬地说:“我衣裙不太够穿,想再买几件。”

百川并没有问她为何衣服不够穿:“过几日我会下山,到时帮你买回来。无垢城内可没有赚钱的地方。”

兰珊惊讶:“你要下山?历练吗?”无垢城的弟子道法与剑术学到一定阶段,是要下山去历练的,时间短则数日,长则数月,因为修道修仙不是闭门造车,须得多走多看多经历,才能心境开阔而坚韧,从而领悟何所为何所不为。

百川却并不是去历练:“是几位低阶弟子下山历练,为期十日,我有事下山,正巧也可以陪护他们。”

兰珊面上闪过一丝好奇:“你有什么事啊?”问完她才好似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点多,连忙摆摆手,“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百川包容地一笑,如春风拂面:“无碍,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我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山,去找我妹妹的线索。十年前,她就是这个时节与我走散的。”

十年,便是四十个春夏秋冬,若是能找到线索,只怕早就找到人了。可希望再渺茫,他却还是坚持每年都下山去找,虽然妹妹的容颜已经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但找不到她,他心难安。

找到妹妹,已经成了他的执念。

修道之人最怕的便是有执念。因为执念起,则心魔起;心魔起,则修行险。走火入魔的道修或是剑修,只要不是心法功法本身有问题,十之八九都是因为心魔。

人最大的敌人,向来只会是自己。

就连冷心无情的敖潭,渡不过雷劫, 也是因为心魔。

想到陷入沉睡气息渐渐衰弱的敖潭,兰珊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细微的疼痛,仿佛簇新蓬松的棉花里插了一根针,于是连心疼都变得柔软而绵长,偏又找不到、拔不出,只疼得人无法言说。

百川见她忽地沉默,眼神竟有些哀恸,以为是自己的话影响了她的情绪。他袍袖一翻,一只小巧的陶罐递到了她的面前:“我新腌制的海棠脯。”

兰珊接过小陶罐,道了声谢,面色依旧有些郁郁。

“抱歉,不该跟你说这些。”百川歉然。

兰珊摇了摇头:“不是你的原因。我只是羡慕你起码还有妹妹可以思念,我连自己有什么家人,都不记得了。”她越说声音越低,连头都无精打采地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