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她的心思全都扑在了自己那间医馆上,想方设法宣扬楚氏针法,日日出诊,从不休息,只为了让自己的名声更大,吸引到更多的人前来寻她,而每个来问医的人,无论男女老幼,她都要细细打量一翻。

可是三年了,她其实每一日都是失望的,因为她从未等到过她真正想见的那个人!

起先,他们这些男人私心里还都巴不得那个人永遠别回来,可后来又因为心疼她,纷纷在私底下派人去寻找。

可是茫茫人海,找一个不知道什麽时候能回来,会变成了什麽面貌,也不知还有无过去记忆的人,是多么的艰难。

此刻,裴凌死死盯着这个“罪魁祸首”,许久许久,最后所有的怒火都迸集于胸,若一头暴怒的野兽咆哮道:“你知道吗?你让她等了三年!你让她足足等了三年!!”

裴澈悄然攥紧拳,垂眸掩下所有的歉疚,这份歉疚是对她一人的,而非她身边其他的男人。

“那你便告诉我,她如今人在哪里?”

0472 第四百七十章 再相逢(大结局·下)

延陵通往金陵的路上,有一个坐落在群青山脚下的村庄。

这村庄没有名字,也不起眼,却是远近皆知,通往村庄唯一的一条山路上,日日热闹非凡,牛车、驴车、各色马车络绎不绝,来这里的人穿粗布麻衣的有,锦衣玉服的也有,不论贫富贵贱,全都挤破头地赶到这一座小村落来,只因这村子里住着一位名医。

这位名医是个年纪轻轻的貌美女子,姓顾,最为拿手的一套楚家针法据说师承于从前宫里的一位楚姓太医,经她医治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赞其医术的,现在外头的人都知道一句话:顾郎中说能治就能治,顾郎中说不能治的,那也是真不能治了。

这位传闻中的顾郎中,是大约两年前来到此地的,当时这里还是一处破败无人的荒村,她落脚后,收留了许多孤儿寡母和一些在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孩童,人多了,逐渐也就有了生气。

只是这位顾郎中的规矩有些奇怪,都说医者父母心,她收取的诊金却是病人最为珍贵的物品,但若说她爱财,也绝对不是,因为那些衣衫褴褛的贫苦百姓捧着两枚烤番薯来,她也会认认真真地为人家看病拿药。

日头已近西斜,医馆外头依然有十来人在等着看病,江南的春末还是有些热的,住在村子里的人都自发地为前来求医的人们打水喝。

医馆内,青果和玉竹忙着拿药,两名八九岁的小童负责迎来送往,前一位病人刚出去,言清漓面前就又坐下一位年轻的妇人,端看她衣料上乘,外头还有两名丫鬟在等候随侍,便知是哪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想来也不会是她想找的人。

玉竹询问那妇人有何不适,妇人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说自己是从更远的淮阳来的,而她口中描述的一些妇人家的病症,也确实是疑难杂症,想来是当地的医者无法将她治好,这才大老远找到她这里。

妇人说完症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长匣,打开后,连同里面的银簪一起置于案上,目露不舍地盯着。

“妾身知道顾姑娘的规矩,并非我吝啬,而是财帛于我来说,都远不如这支簪子珍贵,还望姑娘莫要嫌弃。”

一支普普通通的银簪是这位贵妇人最为珍贵的物品,虽不知其来历,但言清漓猜想,大抵与自己那一支蝴蝶簪背后的意义相差无几罢。

她也出神地看着那支银簪,心头生出了几分落寞,半晌后,她抬头对那妇人微微一笑:“簪子还是拿回去吧,就当我收过了,病会为你治的。”

那妇人惊讶过后喜出望外。

等她离开后,言清漓身边那个眉眼弯弯的小女童才不解地发问:“清姨,你为什么不收呀?”

印象中,这还是清姨第一次没有收“诊金”。

“连翘,你的方子抄错了。”女童对面另外一个年岁稍长的男童抬头觑了一眼她的方子,淡淡说道。

这开口的男童叫良姜,他们兄妹二人是言清漓最早收留的一对孤儿,当时小小年纪的他们在死人堆里到处翻找吃的,被言清漓一行人碰上,她便将这两个孩子给带走了。

谁知后来越捡越多,三年过去,这村子里已经有十六个孩子了,大到如良姜这般八九岁的小孩儿,小到襁褓中的婴儿……

好在这村子住的都是一些曾经无家可归的百姓,得她给予栖身之所,大家都感激不尽,不过是些孩子嘛,都照顾得过来,且这几年宁朝愈发安定了,已有半年多不曾有人再将婴孩弃在村口。

言清漓给人取名一向随意,所有捡来的孩子都以药材命名,但因为连翘和良姜是她收养的第一对孩子,也是她日日带在身边的,更为特殊一些,所以言琛便bzm为他们取了新的名字顾念与顾惜,连翘与良姜就当做小名儿叫着了。

言清漓又接连诊过十几人,天就已渐黑了,没有意外,又是与往常毫无区别的一日。

陆眉遣了个孩子过来叫他们去用饭,言清漓让玉竹和青果带着连翘与良姜先去,自己独自一人整理着药架上的瓶瓶罐罐。

忽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言清漓擦拭药瓶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扬声道:“今日已经关诊,若不紧急,明日再来吧。”

可那来人却没有回应她,言清漓也没有听到脚步离开的声音。

她手上的动作停了,转头看去,是一个十分俊朗的男子,玄袍,半束发,站在门口定定地望着她。

言清漓微愣,总觉得这人有几分眼熟,细看之下,才猛然想起了是谁。

他是……他不是那位方三公子吗?他怎么与当年很是不同了?

记得当年她在裴家见到此人时,因其眉眼间透着些许不自信,硬是将一张俊颜显得黯淡了几分,她还暗觉惋惜。而今,他却是身姿挺拔,英气不凡的。

人怎会有这般大的变化?还有,不是说方家人都被流放了吗?他怎么会……

言清漓的心忽地有一瞬间漏跳。

窗外的桂花树探进来一截嫩嫩的新枝,枝上凝结的夏露悄悄坠在她早已静止的心湖上,轻轻的,浅浅的,却震得她停止跳动的心狠狠一颤。

她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剑。

这是一把她年少时非常喜欢的剑,也是她能认出来的,为数不多的剑。

药瓶从手中滑落,言清漓呆呆地看着方淮手中那把烈阳剑。

“你,是来问医的吗?”多年的习惯令她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只是声音有些颤。

“不是。”

面前的男人不知是很久不曾开口说过话了,还是着急赶路而没有饮过一口水,声音有些低哑。

“那,你是来做什麽的?”

那问话的女子睁着大大的眼睛,声音与眼中的水雾都抖得厉害,可她连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这只是幻觉,眼皮一碰,就又没了。

瞧着她这幅模样,男人的眼尾也红了,握在手中的剑也在颤抖。

“我来找一个人。”他缓缓道。

“找谁?”她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