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裹好披风的言国公抬头瞥见言清漓,猛地一愣,随后像是见了鬼似的指着她:“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因为这个不孝女受了诸多牵连,言国公气得牙根儿痒,说着就向前走:“你这孽女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居然还有脸回来?是嫌害得家里还不够乱吗!”

宋益一个箭步挡在言清漓面前,言国公生生止住了脚步。

言清漓对宋益说了声“无事”。

她对在场的言家人无恨也无情,都是看在言琛的面子上罢了,她淡淡道:“国公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你何时有我这个女儿?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您这位父亲。”

这声国公爷算是结束了她与言国公那点少得可怜的父女情分,也划清了她与言家的界限。

言如忙道:“父亲有所不知,清漓妹妹此番是代麟王殿下来做客的,麟王殿下正坐镇汝南,过些日子便会来接人,父亲可莫让阿如为难。”

这是在提醒言国公,你既已将人逐出了家门,就不要再摆父亲的架子。也是提醒他,人家如今是麟王的人,她若有个三长两短,麟王bzm过来兴师问罪,我可帮不了你。

言如的话加上周围那群黑衣侍卫冷冷盯过来的目光,言国公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下意识地退到了言晖身边。

“照二妹这么说,大哥当真与麟王勾结在一起,你们也投靠了麟王?”言珲冷不丁地开口,他先是看向言如,慢慢地又转到言清漓身上,目光昏暗地闪了一闪。

话虽直接,却也是言国公想知道的,似是想起了自己还有长子撑腰,便又中气十足起来:“不错,之恒做事向来稳妥,这么大的事他怎会不与我商量?如儿,你速速与为父说清楚,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言如看向言清漓,后者明显没有插手的意思,言如便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风大,我们回去的路上再说吧。”

“等等!”

一直失魂落魄的孟氏忽然冲上来抓住言如,言如与吴氏都吓了一跳。

“如儿,救救你姐姐吧,你姐姐还在庵里!”说着又疯魔似的抓住吴氏:“妹妹,看在你我一同服侍老爷多年的份上,你帮我说说话!帮帮我!”

言清漓看向宋益,宋益迅速低声说了言婉的事,她点点头,看起了热闹。

吴氏正在软声软语地安慰孟氏,看似关心,却从头到尾没劝说言如。

言如也面露难色:“二娘,我也十分惦念大姐姐,可此刻皇上必定已经发现你们离开了盛京,大姐姐那里十有八九是逃不过搜查的,此时去寻,说不定会被人顺藤找到庐陵来,等过些时日吧,风头过了后,我定求夫君派人去接大姐姐。”

这明显是在推辞了,也难怪,孟氏母女欺压吴氏母女多年,风水轮流转,言如会帮忙就怪了,更何况西川没有动静之前,依赵家父子谨慎的性子,的确会选择保持低调的。

孟氏求不动人,又立刻转头看向言清漓,仿佛看到希望一般向她祈求:“清漓,你行行好,你让他们将婉儿也接过来吧!二娘求你了!”

言国公见她居然去求这个被他扫地出门的不孝女,老脸上挂不住,让言珲赶紧去将孟氏拉走,可孟氏却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硬是挣开了言珲,饿虎扑食一般朝言清漓扑过来,不过被宋益及时给拎开了。

“清漓,二娘知道自己做的不好,二娘错了,二娘给你道歉,可是婉儿她毕竟也是你的姐姐,你就救救她吧!”孟氏哭求。

言清漓没料到孟氏居然会向她下跪,微愣一瞬后,她又漠然地转过头去,“孟夫人,我早已不是言家人,此事你求不到我头上。”

言婉可从未将她当成过妹妹,她揽这个麻烦做甚?说罢,她就要上车,可身后的孟氏居然咚咚咚磕起头来。

“清漓,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那你能否看在之恒的份上救救婉儿?之恒待你不薄,若之恒在,他一定不会撇开婉儿不管的……求你了……我求你了……”

言清漓身形一顿,陷入沉思。

那人重视亲情,否则不会担心困在盛京如同累赘的他们,那人亦重视手足,否则不会将弟妹送去军营与庵堂磨炼思过。

若是那人在场,确实不会抛下言婉不管。

可这些并不是能令她动恻隐之心的主要原因。

她慢慢转过头。

孟氏的额头已经磕肿了个包,言珲在边上拽她,她就死拽着宋益。

纵有诸多恶行,可孟氏努力保护女儿的模样,令她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片刻后,言清漓微不可见地叹了叹:“宋益,派人去找找吧,尽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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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之人谁不知道言国公就是个草包,不过身为赵攸的岳丈、镇西大将军的父亲,但是这两重身份,就足够令赵家父子礼敬于他,在赵家父子的盛情之下,言国公很快就没了不安与拘束,一场接风宴下来,他便开始自在使唤起了府中下人,一日之后,就大有成了半个庐陵城主人的模样。

“你爹这等作风,也不知姑爷会不会因此轻看了你。”吴氏有些忧心。

言如完全不在意,“娘就放心吧,夫君早知父亲的为人,那些阿谀奉承的话还是我叫他说的。”

见女儿将赵攸拿捏的死死的,吴氏也算彻底放了心,不多时,一个婢子进来禀报:“夫人,二舅公子方才从马厩里牵走一匹马,说要出去找乐子,管事不敢拦,叫我向您知会一声。”

言如与吴氏相看一眼。

这才一日就闲不住了。

“二哥还是那副德性?”

吴氏点头:“皇上下令禁足之前,有个青楼女子来府上找过,说是有了身子,最后叫孟氏给私下打发了,老爷至今都不知道。”

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言如勾了勾嘴角:“还是二哥最像父亲。”

吴氏掩唇笑:“你啊,这话同娘说说就罢了。”

母女二人还有许多话要说,言如懒得理会那败家子,便吩咐婢子:“去告诉管事,二舅公子要银子要马,给他便是,只要他不将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府中,就随他去吧。”

两刻钟前

言清漓正在给言琛写今日的信,许是明日就能见到玉竹与青果了,她心情甚好,便多写了几句话挑逗他。

明月似君心,坠入绵绵里,绵绵情怯怯,愿与君同许。

她忍不住想象那人看到这首情诗的模样,必是心里如同有只爪子在挠,却又因着有下属在场,只能控制着表情将信收好。

“花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