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眉瞧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啧”了一声,轻飘飘道:“那麟王可知你与他的事?你在外‘偷吃’,就不怕麟王饶不了那位小道长?人家随你出生入死的,你怎么着也该考慮考慮他的安危才是。”
他可是见识过麟王对她的占有欲,当初为了不让她与裴燕召那小子成婚,不惜将她“绑”离盛京,怕她逃回去,还将她“弄”得精疲力竭,收走了全身的衣裳。
也是那一次,他差点殒命在麟王手里。
他们陆家表面光鲜,实则风雨飘摇,哪淌得起这趟浑水,他怕连累老子娘,惹不起还躲不起麽?这也是他后来下定决心要与她分道扬镳的原因。
怕自己对她越陷越深,想及早抽身。
可是……半截身子好像已经陷泥潭里去了。
言清漓总觉得他这话乍一听起来酸不溜秋的,但瞥到陆眉轻松舒展的眉眼,又觉得他是在等着看她“一身麻烦”的好戏。
她得意地扬起下巴:“何止知道,星连正是四殿下送到我身边来的。”
麟王……送男人……给她?
这回换陆眉说不出话了,心下骇然,愣愣地看着她。
这时,琥珀正好找过来,向言清漓说道:“小姐,小世孙醒了,不肯吃东西也不肯吃药,哭闹着要走。”
-
章西围场时隔十几年都没这般热闹过了,历来宁朝皇室的围猎之所大都设在松林围场,茫茫无际的草原林海,更适合带领王公大臣、精兵良将前来射猎。
此次是因为昌惠帝兴致来得及,又只带了部分武将,且夏苗不如秋狝、冬狩规模宏大,这才定在了离盛京更近的章西围场。
这两日昌惠帝亲自下场,猎了几头野鹿,甚至还猎得了两头野猪、一头野狼,得到众臣称颂,不由龙心大悦,到了围猎的最后一日,便放言要再入深山猎老虎。
为确保皇帝安危,山中危险的猛兽早被驱逐干净了,那被昌惠帝猎来的野猪野狼,还是宁天弘事先叫人打蔫了送进来的。除了昌惠帝自己,人人都心知肚明这场围猎不过是宣王借机邀功、众人陪着陛下玩乐一遭罢了,但戏还是要做足的,听说昌惠帝要涉险去猎老虎,纷纷进献忠言,劝说其三思。
昌惠帝这两日大展了身手,正是信心大增之时,伶妃也大着肚子跟来,夜里更是对他百般崇拜,让昌惠帝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岁的年纪,再说围猎时身旁还有裴澈、言琛这等虎将随行,怎会听劝,执意要去猎老虎。
宁天弘心念一动,叫人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翻。
“虎乃万兽之王,怀有灵智,想必见到如此多人出动,会察觉到危险,潜伏不出。”宁天麟身披轻甲,有儒将风姿,他望向幽深林海,打马上前两步,对昌惠帝说道:“不过父皇放心,儿臣愿先驱在前,引虎出巢。”
宁天弘立刻在旁冷哼:“四弟,你倒也不必如此惺惺作态,父皇难不成还会叫你一个皇子,去涉险给老虎做饵?”
宁天麟也不恼,温和回道:“三哥此言差矣,父皇百发百中,只要那老虎敢现身,必定下一刻就殒命于父皇箭下,我又怎会有危险?”
虽然有溜须拍马之嫌,但昌惠帝仍是听得心里熨帖。
宁天弘不屑一笑:“论起巧言令色,还真是诸多兄弟之中,谁也不及四弟你啊,没想到你残了的这几年,性子倒是愈发圆滑了。”
想当初的四皇子,身后有强大的母族,天之骄子,为人虽然不曾嚣张跋扈,但何时伏低做小过?宁天弘这也是在变相提醒昌惠帝这个老四温良的性情,恐怕是装出来的。
昌惠帝这几日难得心情好,不想被他们唇枪舌剑给败坏了,打断道:“好了,当初太祖皇帝是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你们若想争个高下,就别光动嘴皮子,猎场中拿出真本事!”
此言让宁天弘心中一动。
随后昌惠帝又向五皇子与六皇子道:“老五老六也去。”
又指着裴澈与言琛等人:“你们也去,众将都去,今日猎场上没有王爷与皇子,一视同仁,都给朕拿出十足十的本领,猎得猛兽者,朕大加封赏!”
一翻鼓舞士气的豪言说罢,昌惠帝便喝马而出,一骑当先。
宁天弘赶紧跟上,打马前又冷冷地看了宁天麟一眼,说道:“四弟这回可要小心着些,别再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
另一边,宁天文被李度与蛮人救出后,马不停蹄地逃亡。
官道野路都不敢走,走的净是些无人往来的险恶之地,深山、密林、池沼、荆棘……一干人翻山涉水,不停不歇逃了一日一夜后,均是狼狈不已。
塔安带路,与几个蛮人在前头环顾了一遭,又嘀嘀咕咕用蛮语商议后,掉转马头回来向宁天文与李度说了一通,大意就是为了安全起见,今日仍需从山里走,只要翻过前面的两座山,能比原定的还快上几日。
宁天文已是又热又累,望着眼前连绵不绝的山峦,不住喘粗气,但是为了成就将来的大业,这点苦头又算什么,想当初太祖皇帝打江山时,不也是风餐露宿的。
又回头看了一眼李度和那些死心塌地追随他的人,不愿叫人轻看了他是个吃不了苦的废人,咬牙灌下半囊的水,抹了一把嘴,下令道:“进山!”
第二百九十六章送走裴冲
裴冲是恨上言清漓了,不与她说话,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
琥珀劝他:“小世孙,你真的莫听信那些仆婢们的妄言,那些都是”
“不是妄言!”琥珀没说完,裴冲就将她打断。
昨夜走得急没有拿面具,裴冲顶着一张毁容脸坐在床边,手指着某个方向,头却固执地偏着不看那边,抽抽噎噎地说:“她,她是骗子,我,说过的话,她向别人说,为了害我娘,祖父祖母,都不要我,还有爹爹,也不要我……”
激动之下,话虽说得不流畅,但意思却明了。
裴冲与言清漓说过许多自己的小秘密,娘亲如何不喜欢他,父亲对娘其实很冷淡,早春姐姐经常挨罚,自己的脸又是如何受伤的……这些他埋藏于心bzm底只告诉了最信任之人的秘密,最后都被言清漓作为对付苏凝霜的筹码,公之于众了。
不仅如此,她还将他的身世一并揭穿,完全没有考慮他之后会面临什么处境,所以,他的爹娘、祖父母,如今都不要他了。
七岁的裴冲已经懵懂知事,他对言清漓的愤怒虽然与婆子婢子从旁挑唆有关,但他其实也明白,就是她们说的那回事。
这世上最喜欢他、最关心他的清漓小姨,实际上是个大骗子,她对他的喜欢与关心,都是假象,都是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装出来的。
琥珀见言清漓脸色不大好,忙帮她解释:“小世孙,其实我们小姐一直都很惦记你,她得知你在此过得不好,就特意来接你走,你昨夜遇刺时,她不是也拼死保护你了吗?又怎么会是骗子呢?”
裴冲的神情有一瞬的僵滞,藏在凹凸不平的疤痕下,但很快,他又反驳道:“那是她觉得有愧!做了坏事,又想做好人!我才不会跟你们走!”说完,又委委屈屈地抽噎起来:“我要回去……让我回去……”
琥珀本就不是能言善道之人,被那孩子堵得说不出话来。
星连更是不清楚她与裴冲的前因后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