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她与丹阳郡主不算多亲近,最多是相熟,丹阳郡主待人总会时不时地流露出一些王女架子,如今她嫁了裴凌,丹阳郡主更是成了她的长辈,反倒平易近人了。
许是鬼门关走过一遭,又经历了丧子之痛,心性也有所转变。
“郡主哪里的话,是清漓的不对,这么久了才来看您,最近可有好些了?”
“老样子,拿药吊着呗,不过大夫说已经有所好转了,郡马也说我这几日精神看着比先前好了些。”
说着话,言清漓就见到了襁褓中的小王女,粉面玉琢,煞是可爱,她借着捏孩子小手时悄悄探了下脉。
还好,孩子是健康的。
看样子丹阳郡主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对苏凝宇也还情深意切,她向周围扫了一圈,单是这房里就有四个婢女一个奶娘,外头还有六个,看犯人似的。
言清漓装作什麽猫腻也没看出来,向丹阳郡主提议:“今日天儿好,不如郡主与我去园中转转?总在屋里憋着,也不利于身子康复。”
丹阳郡主还没说话,方才与刘姑说话那个婢子就细声细气地开了口:“裴少夫人有所不知,大夫说我们郡主不宜劳累,不宜吹风,大爷也吩咐过了,叫郡主好生歇着,少出屋,免得寒气入体。”
“主子说话,何时容你一个下人插嘴了?”言清漓眉梢一挑,语气瞬间凌厉起来:“郡主吃了许久的药,若连见见日头走几步路都会累着冷着,那这药吃得还有什麽用?方子呢?我瞧瞧。”
那婢子脸一白,听说过裴家少夫人教训李家夫人姚氏的英勇事迹,当即低下头,小声回道:“药是大夫抓好了送来的,奴婢也没见过方子。”
丹阳郡主见状忙道:“好了,去园中转转而已,无碍的,彩屏,去取件斗篷过来。”
被言清漓训斥的那个叫彩屏的婢女只好取了件青色斗篷过来,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一道去了园子。
苏府花园不少,言清漓与丹阳郡主就近来了一处菊园,就是当初陈戬带她来过那处,此时不是菊花开放的季节,园中大多树木发着嫩叶,混着几棵开得俏粉的桃树,倒也算别致。
“这桃花剪下几支,装在瓶里养着,心旷神怡。”言清漓向那个叫彩屏的婢女吩咐:“你去取只铁剪过来。”
彩屏自然不肯,她得了吩咐,要寸步不离陪着丹阳郡主,“郡主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奴婢唤其他人来取吧。”
言清漓当沉下脸,美眸中的冷意倒与言琛有了几分神似:“怎麽,我连一个下人都使唤不得?苏家就是如此待客的?”说着便看向丹阳郡主:“郡主,这婢子在你面前也是这般不听话吗?若如此,我去与舅祖母说一声,给你换些人,再不济,我送来几个给你,我们裴府的下人,可无人敢与主子顶嘴。”
彩屏当即吓出了冷汗,心想花房离此处也不遠,这片刻的功夫应也出不了什麽事,便赶紧跑去取铁剪了。
“清漓,你这脾性,倒是愈发与裴家的公子相像了。”
在丹阳郡主印象中,言清漓不是那种趾高气扬的女子,还头回见她针对一个下人,这令她不由想起了裴凌。想到裴凌,自然又想到自己的儿子陈戬,神情便跟着落寞下来。
言清漓好不容易支开人,也无暇与丹阳郡主多解释,立即抓起她的手腕号脉。
丹阳一愣,想要说什麽,但想起自己曾经受救于她,对她的医术还是很信服的,便又由着她诊了,越诊,她那两道秀眉便拧得越紧脉在筋肉间,溅起无力,良久一滴,十分怪异。
许久后,她道:“郡主可否张一下口,让我看看舌象?”
丹阳起初有些羞赧,但见她神情十分严肃,便不由自主地张开口。
看过舌苔后,言清漓又仔细看了她的眼睛,连着问了几个症状,丹阳郡主均惊讶地答“是”。
末了,她收回手,轻轻一叹:“郡主,我长话短说,你久久不愈并非难产所致,而是中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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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当真是楚清?
至晚时分,厚积的阴云盘旋于天际,不见星月。
丹阳郡主正哄着女儿,彩屏端着一碗药进来:“郡主,塘里的鱼都捞净了,应是一条病了染给了其他的,您也别太难过,回头郡马定会给您再弄几条回来的。”
丹阳郡主淡淡地“嗯”了一声,将女儿交给奶娘,正要服药,说曹操曹操就到。
帘子外传来婢女的声音:“郡马爷。”
“郡主睡了吗”
“尚未,在里头哄小王女。"
说话间,帘子被挑开,进来一名身穿墨蓝锦袍的男子,萧萧肃肃,丰神俊朗,唯右耳残缺了一块,据说是多年前入山围猎时,误入狼群领地,不小心被咬伤的。
见到丹阳郡主,苏凝宇脸上露出柔和的笑:“这么晚了还没睡"
“白日睡得多了些,尚无倦意。”丹阳静静地坐在一边,看苏凝宇逗了逗他们的女儿,之后便过来坐到她身侧,握住她微凉的手:“听说白日里裴家来人看你了?”
奶娘带着小王女与几名婢女退下了,丹阳郡主点头道:“是,清漓听说我将要回陇江,过来探望,可惜我身子乏力,走几步路便累了,恐是招待不周。”
见丹阳郡主只是稍感歉疚,并无其他异色,苏凝宇安慰道:“无碍,日后若不想见就不见,你身子最重要。”
丹阳轻轻抽回手,站起身:“我去命人给你备水。”
“不必了。”苏凝宇也跟着站起来,“我需得再出去一趟,晚些回来,你先睡,不必等我。”
“又要出去?”丹阳垂下眸:“郡马可是有事瞒我?你在盛京也无官职,何事如此繁忙,要时常在外奔波?近来你总是三天两头的晚归。”
苏凝宇神色一僵,往常他出去做什么,丹阳从不过问。见她有些不悦,忙解释是之前陇江矿场那边出了点乱子,溜进来的几伙盗贼至今没抓着,怕矿山之事被捅出去,这才忙前忙后地跑,听着是为陇江操碎了心。
他搂丹阳入怀,安抚道:“你不喜欢,我便不出去了。”说着就要亲自去命人备水沐浴。
丹阳拉住他,莞尔道:“罢了,我说笑的。”她从柜中取出一件厚实的披风穿上,“我送你。”
丹阳送苏凝宇出去,说去去就回,命下人不必跟着。待将人送出去后,她神情一变,立刻疾步到不遠的一处府墙边的大树下,四下瞧了瞧,随后掏出一枚竹哨,颤抖着手轻轻吹了起来。
白日清漓说她中了毒,是什麽毒不清楚,但这毒应会使人整日困倦,浑身无力,日久天长的用下来,人的精气神儿便会被耗损殆尽,轻则疯癫痴傻,重则一命呜呼。且从脉象来看,她中此毒已数月有余,大抵是每回用量少,没有令她突感不适,让她误以为是难产后落了病根,这才会一病不起。
除此之外,她还说戬儿的死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谋害。
她起初根本不信,但清漓建议她留意每日的汤药与膳食,她将信将疑bzm,晚膳时便留了两块花糕,悄悄捏碎了扔进鱼塘里。果真,到了天黑时,便陆续有鱼儿翻了肚皮。
吹出来的哨声似是某种鸟叫,乍听起来就像是有鸟儿途经飞过,不易惹人惊奇。很快,府墙外也传来几声同样的“鸟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