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定要取她性命……”他微微侧开头,避开了徐嬷嬷投过来的求救目光,慢慢道:“那便由我来做吧,不要沾染你的手。”

言清漓一怔。

她已做好了要与星连拉扯一翻的准备,甚至想到若他太坚持,那她便用“决裂”来威胁他。

可她万万没想到,那个曾对一条咬伤他的毒蛇都不忍伤害的善良少年,竟愿意为了她,亲手去伤人。

她怨怒冲天的心顿时被抚平,仿佛忽地注入了一汪暖泉,令她怒躁的心绪慢慢平静下来。

她于心中苦笑了一声。

对她来说,殺个人又算得了什麽呢?她亲手殺了的、因她而死的,早已不能细数,她的手已经脏了,又何必连累星连这样干净的人?

“不必了。”她轻轻推开星连的手,在徐嬷嬷绝望地目光中,划开了她的手腕。

锋利的刀刃深深地陷入皮肉,鲜血如泉般涌出,她面无表情地将铁剪与徐嬷嬷那条手臂扔进铜盆,血水霎时散开,如流动的霞云在水中翻滚。

一股骚味立刻在房内弥散,徐嬷嬷已惊恐到了极点,五官扭曲,裤管湿透,脚下聚了一滩黄水。

言清漓下手极重,血腥味很快就将尿骚味给遮盖,她将徐嬷嬷颈后插着的那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取下,可这婆子依旧只能僵硬地张大嘴,已是恐惧到无法发声了。

徐婆子哪能想到人死能复生?她还以为是裴少夫人被女鬼附了身,向她来索命了,在极度惊恐之下,她竟是都没等到流血身亡,便直接瞪着眼断气了。

言清漓盯着那被吓死的婆子冷笑一声:“便宜你了。”

为了保险起见,她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罪证外,便与星连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临走前,她按照青果教她的法子试着从外头将徐嬷嬷房间的门窗锁住,却没能成功,最后星连见她不行,沉默不语地出手,三两下就将门窗锁死了。

想来是青果教她时,他在一旁听会了。

今日出来本只打算见陆眉一面便回,没想到会节外生枝,她已命青果先行回了言府,帮她做出她已回府早早睡下的假象,以免言琛回来后发现她遅遅未归,再派人出去寻她。

解决了徐婆子后,亥时已过,明月高悬,星连带她从言府一处偏僻的墙根下翻墙入府。

这个时候,府中人应当都已歇了,星连抱着她一路避开护卫向她的院子奔去,可到了她院子外的一片小花园时,他却忽然停下,目光牢牢地盯住了一棵树。

言清漓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万籁俱寂中,她听到那树后传出了踩踏落叶的细微响动声,随后,一道颀长的身影自树后走出。

月影重重,那人一袭白衣若雪,孤冷卓然,两道沉如巨石的目光定定地向他们投了过来。

言清漓连忙从星连怀里跳了下来,舌头都打了结:“哥、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第二百一十八章付出终有回报(21500珠)

言琛没有理她,而是看向星连,问道:“你是何人”

星连自然是认得言琛的,想当初他多少个夜里屏息凝神,将他们兄妹二人的情事看了个完完全全,可以说他自己与她第一回燕好时,还是学了她兄长,否则凭他自己,根本就一窍不通。

言清漓方才着急跳下来时好像踩到了一颗石子,左脚硌得有些疼,脚腕发麻,她也顾不上,连忙解释道:“哥哥,他叫星连,是我的一位朋友。”星连看了看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失落。

她曾说过,他与四殿下,还有这位言兄长,皆是她的心爱之人,从前他对这些一知半解,如今,他已知晓“朋友”与“心爱之人”之间,还是有着不小差距的。

言琛依然不理会她,仍警惕地盯着星连:“我在问你,你是何人”

星连不愿给她惹麻烦,抿抿唇,将那丝低落压下,答道:“我是她的友人。”

言清漓紧握的手暗暗松了下来,她还真怕这小子太实诚,会说出什么惊骇之言,一个裴凌便险些让言琛与她划清界限了,再多一个……

她才刚刚与这人重修于好,可不想平生事端了。

“哥哥,星连不是坏人,是我今日出去办了件事,回来的途中恰好遇上他,他便将我送了回来。”她那双清灵的眸子瞥去一旁,挠着耳垂嘀咕起来:“这不是回来晚了,怕你责备,便偷偷翻了墙……”

言琛能等在她回来的必经之路上,很显然是青果那边露馅了,不过以那丫头的性子,应当不会与他和盘托出,为保万全,她对自己今日做的事一个字都没提,只道自己与星连早就相识,当初她从越州前往盛京的途中被一伙从容阳逃出来的残兵袭击,商队的人都死了,她与玉竹逃跑的途中遇上了被蛇咬伤的星连,帮他解了蛇毒,最后又得他所救。

这样一来,不仅能含糊地揭过她与星连的“关系”,言琛看在星连曾救过她的份上,想必也不会对他多加为难。

对于她从前的事,言琛自然早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但却不知她那时获救是得这名少年所救。

他严肃起来的气势是很慑人的,一双锐利的眸子似能洞穿人心,若寻常人在他面前扯谎,被他用这种目光注视久了,自然会心虚不安,可偏偏言清漓说得还真都是实话,她神色真诚,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言琛又见那叫星连的少年一身道衣,身上还有种超脱世俗的气质,他识人无数,自然看出这少年并非什么阴险狡诈的恶人,且他年纪看着不过十六七,眼神又干净到一尘不染,面对他时也不含任何敌意,他对这名少年的戒备便解除了七八分。

只是,他仍旧面色不佳。

她一身男装跑出去,夜里才归,又只字不提自己去做了什么,他心知肚明这恐怕又与她那些“暂且无法告知”的隐情有关,若非他尊重她,若非她的婢女信誓旦旦保证她很快便会回来,他早就忍不住要出去找了,否则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地站在这里等着。

言琛这个人的心思一向藏得很深,情绪也鲜少外露,言清漓见他沉默不语地盯着星连看,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么,为了避免竹园里的事情二度发生,她赶紧冲星连眨眼睛,隐隐有些乞求之意。

星连花了片刻去反应,终于懂了她的意思在催他离开呢。

他开口道:“既然已将你送回,那我也该走了。”

言清漓向他屈身施了一礼,道谢后就向言琛走去,可脚掌酸痛发麻,走得一瘸一拐。

言琛注意到她的异样,眯起眼眸问道:“脚怎么了?”

“我……”她本来想说是方才落地不小心扭到了,可心思一转,又将“方才”两个字给咽了回去,只道:“我扭到了脚……”

果然,言琛误以为她是因为扭伤脚了,才会被这名少年抱着送回来,他心里压制的bzm火气终于腾起,不禁恼她胆大包天,竟然敢什么人都不带就独自跑出去,还将自己给弄伤了。

顾忌着有外人在,他不好将他兄妹二人的私情表露得过于明显,便冷冷地斥了句“胡闹”,上前将她抱起。

想起星连还在,他转过身道:“舍妹顽劣,多谢少侠对她一路护送,还请稍候片刻,我这便命人取些谢礼送你出府。”

……

回到她的院子时,青果正焦急地侯在外头,见人回来了,她才松了口气,又连忙满脸愧意地冲她悄悄摇了摇头,见状,言清漓便知道青果果真什么都没与言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