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做的可不是什麽好事,以星连纯善的心性怕是会十分为难,说不好还会阻挠她,况且星连为了帮她找宁天麟,已经为她出生入死过一回了,她怎还有脸求他做这种事?
“不必了,这件事……你做不了,我也不想牵连你。”
他功夫好得很,有什么事是她一个弱女子都能做,而他却做不得的?她从前有事都会第一个想起他,可如今……竟是连问都不愿问他一句了吗?
星连忽然觉得有些难受,胸口闷闷的,但他顾不得琢磨这是为什么,心急怕她会出事,身形一闪,牢牢地挡在了她面前:“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日除非你答应我随你同去,不然,我便将你送回言府去。”
“你……”
星连虽然偶尔会在一些事情上坚持固执,但在她面前向来听话得很,她说一,他绝不说二,倒没想到他竟也有这般强势的一面,还学会威胁人了。
言清漓的动作哪有他快?有这人拦着,她连巷子都没踏出去一步,最后只得咬牙停步。
“好,这可是你自己非要跟着来的,莫要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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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不要沾染了你的手
陈家的宅子是一座小三进院,在城东算上不上大宅,但对于他们这种出身的来说已是十分体面,难怪不少人都琢磨着进苏府做事,瞧瞧陈家住的宅子,便知道油水捞得有多足。
徐嬷嬷的男人早几年前病死了,唯剩三个儿子,如今小儿子陈权不幸落水溺毙,她便向苏凝霜告了几日假,回来操办丧事。
天擦黑时,她叫三儿媳去灵堂守灵,之后便神色萎靡地回去歇了。
徐嬷嬷原本是不信邪的,否则当初也不会为了贪这宅子搬到城东来,可外头那些阴恻恻的传言传的有模有样,说她三儿与郭太医一家皆是遭楚宅的阴魂所害,这不禁令她想起了那位楚家小姐,想起了她遭受折磨时凄厉的惨叫,想起她临死前那双怨恨噬人的眸子。
房里突然就有些冷,徐嬷嬷披衣下地,去佛堂烧了柱香,回来后又将房门锁好,这才略觉安心。
只是,她才一转身,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名女子!
徐嬷嬷登时吓一激灵,还没等惊呼出口,那女子便飞快地向她后颈一刺。
星连赶紧将僵硬着栽倒的徐嬷嬷扶住,又在言清漓的示意下将人弄到了椅子上坐着。
徐嬷嬷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浑身如灌了铅似的沉重麻木,惊慌地瞪着眼珠子转来转去。
言清漓明白,这婆子一定是在想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毕竟她现如今的身份,可是裴凌的妻子,裴家少夫人。
“很意外吗?”她冷笑着道:“也许我再说一个名字,你就不会感到意外了。”
她俯身在徐嬷嬷耳边轻轻吐出两个字。
徐嬷嬷骤然大睁双目,头皮都炸了起来。
“你呃你……”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嘶嗬嗬,她惊愕地瞪着言清漓,神情似是见了鬼,惊恐中又有些难以置信。
言清漓没心思与一个死人多废话,反正也不必她多言,她接下来的所作所为,足以令这婆子吓破胆。
她先是让星连用铜盆盛了一盆清水过来,随后环视一圈,在一只针线篮里取出一把铁剪。
徐嬷嬷见到那盆清水时,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待见到她持着铁剪过来时,更是浑身吓出冷汗,嘴里嗬哧作响,神情惊恐到泛青当年楚家那位,就是由她亲手划开手腕,再置入冷水中,流干血而亡的啊!
作为上辈子最后了结她性命的人,言清漓很欣赏徐嬷嬷脸上惊恐的表情,她将剪刀塞在徐嬷嬷手里,又握住她的手,打算由内向外割开她的手腕如此一来,便可造成是徐嬷嬷自裁而死的假象了。
她眼神一狠,正要下手时,星连忽然攥住了那把剪刀。
“你……打算殺了她?”少年星辰般的眸子里掠过惊愕与不解。
她的确说过要去做坏事,可他实在没想到她潜入这处宅子,竟是来殺人的。
徐嬷嬷涕泪横流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希冀,呜咽地更为急剧了。
言清漓则慢慢蹙起眉。
她原本打算是与青果一同行事,她二人无法悄无声息地潜入陈家,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这婆子引去外头弄死,可如此一来,便不会有她死在自己家中那般诡异,她同意星连跟着过来,其实也是考慮到了这一点,有他相助,她进出陈家自然会十分顺利。
今日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收了这婆子的性命的,谁也不能阻拦她。
“星连,你可知我为何没有直接喂她一包毒药,而是大费周章地用这种方法弄死她?”她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道:“因为我从前便是被人用这种法子夺去了性命,而动手的,便是此人。”
星连漆黑的瞳孔猛地震开:“你……什麽?”
他听到她轻轻笑道:“你可知那是一种什么感受?明知自己就要死了,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血液一点一滴流尽。”她瞥了徐嬷嬷一眼,将其视为一只苟延残喘的蝼蚁:bzm“我今日并非是来殺人的,我只是来拿回此人欠我的一条命罢了!”
星连已经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怔怔地看着她,目光虚遠,似是没能从这突如其来的内情中缓过来,手缓缓松了,言清漓神情一冷,打算再度动手,可他却又立刻恢复神智,紧紧攥住她的手。
“放手!”她彻底恼了。
她要报仇,要将伤害过她的人通通付出惨痛代价!
她咬牙切齿道:“我又没有牵连无辜之人,你拦着我做什么!星连,你不要以为你帮了我几回便有资格能管我的事了!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你这种善人,就必然有我这种恶人!若你看不惯,那便离我遠些,滚回你的仙云山去!”
这番话已是十分伤人了,星连的眼睫颤了颤,许久后才开口:“……我并非要阻拦你。”
我只是很难受,说不出的难受。
他知道她心中藏着深深恨意,这种恨意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驱使着她,平时她可以藏起万千心事,做一个谈笑风生的寻常女子,可每当触及到她心中那个临界点时,她便会变成另外一种无情狠辣的模样。
他知道她能做到毫不犹豫地殺人,可他也知道她其实并不喜欢这么做,她不喜欢殺人。
若没有上一世的痛苦记忆,她这一生,想必会是个快活无忧的女子吧,与那些能令她开心的人生活在一起,笑着度日。
仙云山门规中有这样一条:存于世间,观于世外。
意为仙云山的世代弟子,皆要以局外人之姿入世,心无旁骛,顺应天道运数,推动天下大局的洪流变迁。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中渐渐有了杂念,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感她所想,想透过她的眼睛去看这世间,就如此刻,他明知她是在按照她既定的命运轨迹去行事,可他却心生不忍,不忍再见到她于深夜辗转反侧,被痛苦侵蚀到无法入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