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扫除了他们之间的阻碍,她马上就可以与他举案齐眉、长相厮守了,她不甘心,她穿着喜服不顾一切的追了出去,挽留他、恳求他不要丢下她与腹中孩儿。
可他却高坐于马背上,垂首漠视她:“苏凝霜,你要的我都已给了你,莫要闹的太难看。”
裴冲楞楞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母亲,有些不知所措。
年幼的孩童并不懂长辈们的心思,只认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才会令气氛骤冷,令父亲母亲不喜。
他鼓起勇气向裴澈道:“父亲,都是冲儿的错,是冲儿想与您亲近非要来请安的,还请父亲不要责怪母亲……”
裴澈极为复雑的看了那孩子一眼。
这孩子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人心险恶阴谋算计的悲哀后果,他承认自己不是个好父亲,因为每当他看到这个孩子时,就只会产生深切的厌恶,产生对清清的强烈愧疚。
只是大人们的过错又与稚童有何关系?裴澈心里也清楚,他不过是过不去自己心中的坎,与其说他厌恶这个孩子,不如说他更厌恶憎恨他自己。
他在为楚家人收尸的当日就在清清的墓碑前发过誓,待他为她沉冤昭雪后便会下去陪她。
他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孤单冷清的长眠于地下?他的清清会害怕的。
可世事弄人,他竟然与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孩子,他害怕九泉之下的清清再也不会原谅他。
那丫头表面乖巧柔顺,可骨子里鬼马骄傲的不得了,她说过,她不喜欢与其他女子争宠,她未来的夫君也只能有她这一个妻子,不可碰其他女人。
他也答应过她的,只会有她一个。
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这对在世人眼中美好又恩爱璧人,此刻因裴澈的一句话就将浮光泡影打碎,如同将外表光鲜的果实一刀剖开,将内里腐烂到极致的果核揭露在明面上。
苏凝霜硬撑着才让自己没有失态。“冲儿,你先出去,娘与父亲有话要说。”她压下心中的不平与酸涩,柔声将裴冲支开。
裴冲犹豫着看向裴澈,苏凝霜则眼神锋利的投向他:“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冲儿不敢!”年幼的孩童在亲生母亲厌弃又狠厉的目光中瑟缩了一下,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裴冲出去后,裴澈也合上兵书起身,他并不想与苏凝霜独处,更不认为与她有什么可说的。
“子阳。”苏凝霜喊住裴澈。
她身姿站的笔直,极力在这个男人面前维持着自己世家贵女的矜贵与骄傲,只是那开口说出的话语还是泄露了她的底气:“六年了,你还没放下她吗?”
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又如何?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武英侯府独一无二的世子妃!这一点毋庸置疑!
她已经等了这麽久,断不会因为这一言两句的冷语就被打败退缩,这世上除了她,再无其他女人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了,对,他们还有了冲儿,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边,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裴澈停住脚步,轻嘲道:“我对她的感情,你难道不比任何人都清楚?”
顿了顿,他又斩钉截铁的回答了苏凝霜:“对她,我从未有一日放下过。”
苏凝霜才刚刚重塑起来的自尊与傲气又轰然塌裂,她猛然转过身,爱恨交织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颀长而立的身影上。
“那我算什么?这六年来守着武英侯府为你侍奉父亲母亲,为你生下冲儿独自抚养他长大的我又算什么!?bzm即便没有功劳我也有苦劳!你就这般狠心待我吗?”
“她死了!楚清早就已经死了!裴子阳,你能不能也分出一点爱意给我?”
苏凝霜渴望那男子能回头看看她,哪怕看一眼也好。
可惜裴澈仍旧只留给她一个肃立又冷漠的背影,一如当年,她只能遠遠的在后面看着他,无法理直气壮的走在他身边。
裴澈先是沉默片刻,而后厉声道:“苏凝霜,你与清清乃是至交好友,说出这番话你认为你对得起她吗?”
随即他似又想起什麽,忽地笑了:“也对,若你将清清当成了好友,当初也不会瞒着她暗暗恋慕于我,更不会在她尸骨未寒之际趁我不清醒而故意接近我,你与她为友安的是什么心思,为了得到世子妃的位置又使出了什么手段,我想你自己比谁都清楚,你想让我如何对你?”
“你放心,看在冲儿的份上,我也会给你你应得的地位与权势,可这并非是我对你有情,我不过是在为自己曾做下的错事负责罢了。”
裴澈唇角轻勾,低沉和缓的嗓音字字敲在苏凝霜的心上:“你想知道你算什么?你自然是高贵的世子妃,是武英侯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不过我希望你清楚,我裴子阳的妻子,永遠都不是你。”
第九十七章这孩子像谁?
言清漓于西山马场偶然救了丹阳郡主及其腹中胎儿一命,苏府次日就派人去言府送了许多贵重的谢礼,那苏府管事还称丹阳郡主不便亲自登门道谢,邀请言三小姐前往苏府一叙。
言清漓果断应了,她正想找机会接近丹阳郡主,以便弄清楚苏凝宇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苏家前厅里,丹阳郡主正与苏凝霜说着话,丫鬟便进来禀报言府三小姐到了。
丹阳郡主忙放下手中清茶,想起身迎一迎,可起了一半想起自己不宜走动复又坐下,嘱咐那丫鬟道:“快快去请,莫要怠慢贵客。”
苏凝霜在旁眸光流转,莞尔笑:“嫂嫂就算再急着见恩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对。”
苏凝霜今日主要是奉了裴老夫人的命令来为裴凌向丹阳郡主道歉的,不过虽她已嫁入裴家,但毕竟还是姓苏,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正儿八经的道歉会显得外道,于是她便带着补品以探望兄嫂的名义回了娘家。
丹阳郡主虽心高气傲,但也不是拿心眼小到会与裴凌一个晚辈计较的人,且之前苏凝宇已对她多番抚慰,今日又见苏凝霜还算有诚意,故也未给她甩什么脸色。
且她这位小姑子既会说话又温婉大气,爱屋及乌,丹阳郡主对自己夫君这位胞妹也生出几分亲昵,此刻又听她言语关切,眼里便闪过一抹柔色,摸着肚子道:“妹妹不知,那日若非遇到了言三小姐,这孩子怕是要……”
“嫂嫂竟说胡话。”苏凝霜急忙打断丹阳郡主:“西山马场连个正经大夫都没有,那日嫂嫂偏能遇到言三小姐,证明你腹中孩儿是个有福气的,遇万事都可逢凶化吉。”
苏凝霜巧妙的安慰令丹阳郡主十分受用,立即笑着说起自己孕时苏凝宇对她的疼爱与照料,不多时,婢子便带着言清漓来了。
言清漓乍见到苏凝霜也在场,微怔了一瞬,不过她很快将异样掩下,笑意盈盈的上前向丹阳郡主与苏凝霜见礼。
“这可坏了,清漓不知世子妃也在,今日只给郡主带了礼物,还请世子妃不要嫌清漓小气。”经过了朱家的事,言清漓成长了许多,就算她此刻心中会翻涛骇浪,但面上仍能保持着和和气气。
敵人在明她在暗,学会面对仇人时沉穩不急躁,也是她必须学会的一门课。
苏凝霜忙起身回礼,丝毫不端世子妃的架子:“清漓小姐如此说可折煞了妾身,要送礼也该是妾身送与清漓小姐才对,若不嫌弃,改日还请清漓小姐也来我们裴府坐一坐客。”
先前在乞巧宴上言清漓为夏知春救回一命恰好令苏凝霜洗脱了嫌疑,苏凝霜曾派人相邀过她几次,可都被她推脱了。
后来因为慧觉寺的事宁天弘总觉得言清漓那日的献策举动有些巧合,怀疑她说不定是宁天麟的人,可他暗地里派人去越州查过她的身份也并无不妥之处,这位言三小姐确确实实是言国公的女儿无疑,于是宁天弘就只能让苏凝霜找机会接近言清漓再探探她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