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数学，平时听课的时候他也根本无法专注，总是走神。等回过神来又记不清自己刚刚想了什么。
这种情况越发严重，甚至有时候别人跟他说话，他都要缓上一会儿才能做出反应。
拿到月考成绩的那天下午，看着成绩单上的分数，虞念安又一次逃课了。
他坐在烟雾缭绕的破烂网吧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他打开游戏界面，企图沉浸在网络的虚幻里来逃离现实世界。
然后他更痛苦了，因为他的反应变得迟钝许多，操作游戏也没有之前灵活了，导致游戏不停的失败。
他瘫坐在网吧的座椅里喘粗气，鼻间充斥的廉价泡面味儿让他的胃疯狂绞痛。
游戏好友给他发来消息：“你今天怎么了？累了？”
他没有回复，关掉游戏界面，看着屏幕发呆。点烟的时候因为一直出神，拇指被打火机燎了一下，火辣辣的疼。
第二天，他没去上学，在网吧里泡了一天。
那天，苏禀给他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短信，他看见了，却当做没看见。麻木地刷着网页，或者就呆坐着出神，直到苏禀在网吧找到了他。
找到他的时候，苏禀看起来很着急，抓着他肩膀的手很用力，捏的他生痛。苏禀深吸了几口气，一副想发火又强忍住了的样子，柔声对他说：“小安，答应我，别再突然消失了好吗？”
他眨眨眼，过了半天，才缓慢地回了一个‘嗯’字。
“跟我回家。”苏禀说。
又要做爱了吗？虞念安脑中混乱地想着，被苏禀牵着走在昏黄的寒夜里。苏禀的手是暖的，是夜里的、风中的、唯一的一点暖意。
“你可以依赖我。”苏禀回头认真地对他说：“不要怕，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度过。”
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的可怕之处就在于，说的人未必守诺，但听的人总是当真。
或许是因为寒夜中对方手心传来的那一点暖意，或许是因为那一瞬对方眸中的认真。也或许是因为，他现在实在太脆弱太冷了，确实需要一些陪伴。
总之，那一瞬，昏昏沉沉的虞念安信了。他信苏禀真的会一直一直陪着他，并因此而可悲地对苏禀生出一点依赖。
晚上，虞念安洗完澡走出来时，刚巧看见苏禀在阳台打电话。苏禀看起来很生气，语气暴怒地质问电话那边的人：“不是说那药没有副作用吗？他怎么会变得……”
苏禀回头看到他出来，又掩饰似的马上挂了电话，勉强对他挤出一个微笑。
那天晚上，他们没做爱。
关灯后，苏禀以为他睡着了，搂着他，在他耳边小声地一遍遍说对不起。
虞念安听见了，却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他知道苏禀为什么说对不起。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苍白的墙壁，却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
或许是因为麻木了，所以不觉得痛，只觉得冷。
那天之后，他们没再做过爱。他说这段时间晚上想回家睡，或许是因为愧疚，苏禀只拿那双漂亮的眸哀哀地看他，却没有拦他。
回到家，虞念安也学不进去习，便打开电脑，开始无意义地浏览网页。偶然，他在网页的角落看到了一个《0基础自学编程》的小广告，心中突然一动。
＊
天气转凉，开始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虞念安拒绝了苏禀的陪同，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他心情还算不错，路上甚至还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
最近他疯狂沉迷于学习编程，还加入了各种编程的学习互助小组群。因为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事。他整个人的颓废都散去了不少。虽然脸上还是没有笑容，但人已经多了几分生气。
这段从学校到回家的路他走了无数遍，已经十分熟悉。所以没多久，他就停住脚步，平静地说：“别藏了，出来吧。”
身后有雪被踩碎的咯吱声，听着像是雪花殒身前的尖叫。然后一双手臂轻轻从身后环住他，那手臂上的衣服还是病号服，很薄，看起来像是直接从医院里跑出来的。
“初雪。”身后的人将头抵在他肩上，声音沙哑的厉害：“我来见你了。”
很轻的‘哒’一声响，虞念安低下头，看见来人的左手臂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滴，砸在洁白的雪里，染得通红。伤口周围的病号服已被血浸湿了，偶有雪花滴落在上面，很快又融化。
接着，他又看到身后的人没穿鞋，赤足踩在雪里，一双脚冻得青红，上面还溅着不知道从哪来的血。
没有虞念安想象中的疯狂和歇斯底里。对方只是安静地轻柔地抱着他，像是这一路已经累极了，只要抱住他，就能从中汲取力量。
虞念安沉默地看着那血与雪混搅在一起，凝成暗红色的冰。他轻声道：“凌枫，回去吧。”
身后的凌枫没有接他这句话，而是慢慢地说：“据说情侣只要在初雪的时候一同许愿，就能永远在一起。”
“嗯。”虞念安平静地回答他：“可惜我们不是情侣。”
身后的凌枫骤然喘了两口粗气，像是痛极了，冻得通红的指尖也无声抽搐了起来。
许久，凌枫又说：“护士姐姐说，初雪的时候表白一定会成功。”
虞念安沉默。
凌枫抱紧他，手臂因用力而渗出更多血来，大滴大滴砸在地上。他说：“虞念安，我爱你。”
虞念安还是不说话，沉默地看着大片大片飘落的雪花。
凌枫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转向自己，然后将冰冷的唇印了上去。凌枫的唇干裂得厉害，吻上来时带着刺痛，他手上的血蹭在他脸上，有点冷。
凌枫亲了他一下，冰冷的唇又向后吻了吻虞念安被冻得通红的耳朵，接着在他耳边轻声问：“我把苏禀杀了好不好？”
虞念安沉默了一瞬，回答道：“不好。”
“为什么，你不舍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