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让老婆知道。】

恰恰相反,在除开与苏衍青相关的事情上,他聪明得有些过分是无论在单纯的商场上,还是在更为广泛意义上的名利场里,都能令混迹半生的老狐狸惊叹的程度。

所以他不可能想不到,苏衍青刚刚忽然说出那些话的原因。

【不想让老婆知道。】

“我……”手心不受控制地泌出细汗,被两人紧密交融的体温逐渐蒸腾出潮闷的触感,周于渊的喉结滚动着,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哑而艰涩,“……知道这束花,是谁送的。”

【不想让老婆知道。】

苏衍青的睫毛轻微扑扇了一下,黑宝石一般的黢黑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周于渊略显僵硬的脸。而后忽地,他笑了开来:“我知道。”

周于渊愣住了,连能够转换为心声的思绪,都有了短暂的凝滞。

“所以,”然而苏衍青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轻轻地晃了晃和周于渊交扣的手,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细微的笑意,“等回酒店慢慢说,好吗?”

“……有一点点冷。”轻薄的白雾随着红润双唇的开合,在空气里凝结扩散,终于提醒着周于渊想起了当前已然降得过低了的温度。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外套被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的人给出声制止了:“别脱。”

“还没到那种程度。”话才出口,苏衍青就忽地顿了一下,随即忍不住似的,轻声笑了出来。

至少他的努力……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效果,不是吗?

“走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往外吐出,苏衍青穿过自己造成的那片白色雾气,加大了步伐往前走去。

这一回,身后的人跟了上来。被拉扯变形的黑色影子和自己的紧挨在一起,在几近一致的脚步声,显得亲昵又紧密。

叫人生出难言的安心感。

苏衍青转过头,看了看身边好似目不斜视的人一眼,原本还和对方有些距离的身子倏地一歪,靠到了对方的肩上,耍赖似的,把小半的体重都压了过去。

像个平常的、向伴侣撒娇的,处于热恋之中的人。

第40章 40“这种时候应该说‘我爱你’。”

本就不算长的道路,在某些情绪的浸染下,显得格外的短。终于走进了酒店,被里面开得太足的暖气包裹的时候,周于渊甚至生出了几分不舍和留恋来。

原本倚靠着自己肩膀的身体离开,紧紧交握的双手也分了开来周于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追逐了上去,还残留着些许凉意的指尖,却终究只是在苏衍青的手心划过,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

“我先去洗个澡,”随手把脱下的大衣挂到了门后的架子上,苏衍青缓缓地吐出了肺部的最后一口冰冷空气,朝周于渊笑了笑,“你先点个餐,”顿了顿,他又开口补充,“今天不太想吃甜,也不太想吃肉。”

说完,也没等另外一个人给出什么反应,就径直抱着衣服进了浴室,随即刷刷响起的流水声,将外界的声响都尽数掩盖。

连续几天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被一点点地冲刷、洗净,苏衍青吹干自己半长的头发,换上带出来的睡衣走出去,就看到房间里窗边的小桌上,已经摆上了冒着热气的饭菜。

番茄炒蛋、清炒青菜、尖椒小炒肉,还有一碗颜色金黄的玉米羹都是些家常到不能再家常的,甚至让人觉得不该出现在这样高档的酒店里的菜式。

却最是符合苏衍青此刻的要求和口味。

走到桌前坐下来,夹了一筷子番茄送进嘴里,苏衍青慢吞吞地咀嚼完吞下去,才抵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向对面:“想好怎么说了吗?”

略微上挑的尾音落下,水波一般荡开的沉默并没能维持太久,就被一声低低的“嗯”打破。周于渊略微侧过头,看向那捧被随意地丢在了柜子上的花束,浅灰色的眼眸里,是一种近乎冰冷的淡漠。

“送这束花的人,”苏衍青听到他这么说,“……是我血缘上的哥哥。”

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血缘基因造成的、无比近似的审美与喜好一个俗套到了极点的故事。

“如果不是我来得太晚,和他结婚的人会是我,”那个人这么对周于渊说,轻佻勾起的唇角带着些微嘲讽的笑意,“你甚至都不懂得逗他开心。”

“他会更喜欢我一点的,我保证。”

“其实你也是这么觉得的吧?不然为什么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不敢让他和我见面?”

置于膝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周于渊的唇线被抿得平直,目光长久地落于桌面的一角,不敢移开。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堪称过激的反应,也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动手打人对方甚至在那之后,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分明苏衍青的追求者一直都不少,哪怕知晓对方已婚,也依旧摇着尾巴凑上来、什么也不求,只为得到对方青眼的人也从来没有断过,以至于就连对方真的接受其中的一位或者几位的心理准备,周于渊也都已经做好,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那个人的话的时候,周于渊就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心慌。

“或许我在内心深处也清楚……他说的是对的,”从喉腔里挤出的声音低哑而艰涩,周于渊的头垂得更低了,那样高大的身形,这会儿看起来却显出了几分脆弱与狼狈来,“所以我害怕了。”

【明明是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机会,他凭什么】

“他甚至和你一样,是学设计的。”唇角极为难得地扬了起来,周于渊的表情却绝对算不上是一个笑容。

所以苏衍青参加的每一场活动,他总都会严防死守,确保那个家伙绝对不会出现在现场。

但是那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

“所以我想办法,把他送出了国。”周于渊这么说道。

他毕竟才是集团正儿八经的继承人,在很多事情上的决定权和掌控权,都比那个半途被领回来的私生子大得多。

所以才更显出了他的自私、胆小和卑劣。

称不上简短的讲述结束之后,房间里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沉寂,周于渊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长久维持一个姿势的颈项僵直又酸疼。

“你说,”终于,苏衍青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以前就给我送过花?”

然而,他的问题,却和周于渊预想当中的截然不同。

周于渊有点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到苏衍青若有所思的表情,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送的也是马蹄莲?”苏衍青又问。

周于渊又“嗯”了一声。

“那就奇怪了……”苏衍青蹙了蹙眉,面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