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或者做别的也行巫师、修仙、海盗、杀手,就这样开启一个属于自己的冒险故事。”杨溢非常真诚地说着离谱的话,“但是每当我打开求职软件我看到的却是程序员、会计、管培生、家教,我一个也不想投。”

她摊了个手:“但是我显然又没有那么多神奇技能,我没法开始我自己的冒险故事,于是最终的出口就是写下来,我就是这么开始的。当然干这行最大的问题就是几乎和外界绝缘,所以我就在网上找有没有什么不花钱还能有人陪我说话的活动,再然后我就来这儿了。”

那个叫陈玉的小帅哥很快get到了她的点:“所以你是一个很怕无聊的人,无聊的工作、无聊地一个人待着,你都接受不了。”

“是的你总结得很对。”

陈玉点点头,又往后推了一步:“我懂了,其实你就是很典型的,无法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杨溢心里通常不存事儿,乐呵的时候居多,轻易是不会破防的。

但是那天陈玉这句话真的把她整崩溃了天啊,她居然是个普通人。

*

从那之后她看陈玉就挺不顺眼的,很希望他别再来了,但事实是自那之后的读书会这小子一次也没落下,这次也不例外。

蓝梅也是常客后来杨溢才知道,她之所以对杨溢写文的事儿那么关心,是因为她谋生的行当跟杨溢很相似,她是个画手。

“关于杨溢这次推荐的《量子玄机》一书。”蓝梅说着又把书合上看看封面,眉头锁得像极了《头脑特工队》里那个忧忧,“说实话我有点看不下去。我是文科出身,看到‘量子力学’头就疼。然后玄学的东西,我虽然感兴趣,但介于我这人平时就有点神神叨叨,所以不太想深度接触这些,怕走火入魔。”

她叹了口气,又翻到自己折好的那页:“不过‘量子纠缠与心灵感应’这一章我还挺喜欢。我太奶去世之前我右眼皮也跳了一整天,所以我是相信灵魂之间有呼应的。这本书为此提供了理论支撑,认为这本质上是量子纠缠就是说一个量子的任何变动势必影响与之相关的另一量子,哪怕相隔千山万水。”

“是的,而且这个道理很像因果论。”杨溢接过话头,“我最近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因为之前在一家咖啡店里,有个女生跟我说了类似的话根据世间的一些规律法则,当‘因’发生的时候‘果’必然发生,这和计算机领域常说的‘算法’其实是一个意思。”

周妍飞快地插话:“你喝咖啡怎么不来我这儿?”

但陈玉利索地跳过了她:“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之前也看过一个有趣的说法。”

他看着杨溢比划道:“就是说我们生活的世界实际是虚拟的。我们只能看到人眼被规定能看到的颜色,至于真实世界到底是什么颜色?不知道。我们的耳朵只能听到规定频率下的声音,真实世界里到底有什么声音?不知道。如果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只是虚妄,那还真难说世界的本质是不是一串代码。”

杨溢立刻跟他碰上了思维的电火花:“妙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周妍忍不住敲敲桌面:“能聊点正常的吗?不要搞得我这里像什么非法传教现场。”

“没事儿,《金刚经》怎么会非法呢,正儿八经的佛教读物。”陈玉在旁打圆场,“但是这些东西确实只能当个乐子看看,真信了容易陷入虚无尤其是像蓝梅这种本身就不太想活的。”

蓝梅刚好应景地叹了口气。

杨溢却才刚聊到爽的地方:“我觉得没关系啊,就算世界是虚拟的,我也会认为我看到的、听到的更加重要。既然本身就触及不到真实,那不如好好享受虚拟空间所以陈玉你这些是从哪看的,还能讲得再深入点吗?”

“可以啊,但是现在时间不太够了。”陈玉说着看看手机,“都6点了,差不多该散会吃晚饭了……不过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咱俩可以找个地方边吃边聊?”

“真的假的,都6点了吗?”杨溢也诧异地瞥了一眼手机,她隐约记得今晚7点好像有什么事来着……

陈玉看她这样,神情也从游刃有余切换到略显紧张:“怎么,你今晚有约了?”

杨溢一句“对”就在嘴边了,但是在说出来之前她忽然记起了是什么事她约好了今晚7点给那个AI讲自己的情史。

这事情滑稽得让杨溢忍不住笑出来,然后飞快地摇摇头:“不不不,我闲的很。那今晚我请你吧,就当是付给你的学费啦。”

第5章 时间简史 时间怎么会有简史呢?

说是请他吃饭,但没想到这小子是真敢挑啊。

大商场的回转寿司店里,杨溢肉疼地看着陈玉对着平板点单,一口生雪蟹腿寿司20,一口金枪鱼大腹又是20。

一通操作之后把平板递给杨溢:“我好了,你点吧。”

杨溢一边接过一边自然地铺垫:“其实我不太能接受生食……我要不吃碗面吧,这拉面看着还不错。”

陈玉则在对面笑嘻嘻:“认识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跟你一起吃饭。”

杨溢也应他:“是啊,你是高中老师吗,周末晚上得上晚自习啊……话说你今晚没课吗?”

“对,今年下来带高一,寒假不用补课了。”

“哦哦……话说你教什么的来着?”

“物理。”陈玉边说边给她冲了杯抹茶,拿了醋碟和筷子,“所以你问我那些小知识是从哪看的,说实在的我也忘了,只是备课的时候觉得有意思,就记下来在课上讲一讲。”

“啊原来是这样,那当你学生太幸福了。”杨溢真心实意地夸奖,顺便捧起抹茶喝了一口,“像你刚才在读书会上说的那段,你学生听了应该也很惊讶吧?就是说人的五感观测范围很有限,实际上只能很片面地认识世界。”

“这个我只能说我尽量讲了,他们能理解到什么地步估计因人而异。”陈玉无奈地笑笑,“比起世界的真相,高中生更关心的是什么时候能放假,他们真的会问我‘既然一切都是假的那作业还要写吗’。”

“太青春了。”杨溢忍不住感叹,“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我听的时候就觉得这段很像《理想国》里那个‘洞穴理论’。就是一群人被关在山洞里,只能看到火光映照在墙上的影子,于是他们以为墙上的影子就是真实的世界。”

“但这其实只是他们能感知到的那部分。”

“对,佛教的‘相’说的也是这个既然所有外在的东西都只是‘相’,那佛教就强调要通过修行克服对‘相’的执念,从而达到‘无我’。”

陈玉也跟上了她的回路:“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妙啊!”杨溢愉快地打了个响指,仿佛经历了一次颅内高潮,“聊天还是得跟看同一批书的人聊哈。”

确实是一次十分氛围融洽的约会。

恰好陈玉的寿司从传送带上飞了过来,他就伸手端过,嘴上说着:“不过你会对这些感兴趣我还挺意外的,因为你看起来很开朗。我以为这些东西都是那些心里苦大仇深的才会关注。”

“你苦大仇深吗?”

“我是为了备课啊。我们之中真正苦大仇深的应该只有蓝梅,我觉得她是那种不用看书都能自己琢磨出这些的人。”

于是两个人非常没品地吭哧吭哧笑个不停。

直到觉得很对不起蓝梅,杨溢才堪堪憋住:“好了。如果你是因为备课的话,那我就是为了写文。我想写篇以AI为男主的文,和AI谈恋爱的那种,所以现在就是看点相关的书。”

说到这里,杨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