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1 / 1)

是谭军。

在观气术的视野下,死气弥漫的辎重部队的气运有了变化,无数的气运光柱从灰色向着紫色转变,这变化微弱且不易察觉,但聊胜于无。

而正在赶来的谭军,他们中大多数人的气运光柱都是灰紫交加,看不清哪种颜色占比更多……他们可能会死,不过绝不是全无生机。

商悯紧绷的下颌微松,总算感到了一丝欣慰。

她的行动是有用的。

商悯一开始就知道,她救不了所有人,甚至也救不了大多数人,可是她的举动可以让原本要死的一些人不必死去。

“驾。”商悯抬头看了一眼月亮,辨认方位,随后轻夹马腹,绝尘而去。

……

“禀大将军,伤亡已经大致清点完。”亲卫垂首禀报,“我军精骑兵死者二百一十人,伤者五百余。徐将军是被人偷袭中毒身亡,尸体已经搬回来了。”

他看着苏归没有表情的侧脸,咽了一口唾沫,继续禀报:“此外,我军杀谭军四百余人,俘虏对方伤兵十五人。或许还有敌军伤兵活着,战场还未清扫完成。粮草……”

苏归一察觉到他的停顿,视线便立刻落到了他身上。

这名亲兵顶着他目光颤巍巍道:“粮草损失六成……十万民夫,死伤甚众,逃跑者甚众,更有人趁昨夜乱象反叛,袭击我军将士,这部分人大都已被就地格杀……被我军监管起来的那些,多是跑不掉的老弱病残和被临时征调的带脚镣的罪犯。”

汇报间,徐丘献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苏归面前。

他死状凄惨,皮肤都是紫黑色,因昨夜战况过于混乱,他的尸体被人脚和马蹄踩踏了无数遍,几乎不成人形。若不是盔甲和佩刀和普通将士的制式有些差别,他就和那战场上成百上千的尸体没什么差别。

毕竟是相处数载一手提拔的亲信,徐家在宿阳也是武将世家,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苏归不由沉默一息,蹲下身,指尖沾了徐丘献脸颊上一道细微的伤口,这个口子非常细微,但紫黑色最深,毒无疑是从这里蔓延的。

突然,苏归动作停顿,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眼神落在了徐丘献身上……是熟悉的气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味道。

徐丘献身上不应该有她的味道,苏归一时间以为是自己认错了。

商悯跟他相处的时间颇多,他身上也是沾了她的气息的,也许是她离开的时间还不够久,导致他身上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失……

苏归寻觅那丝细微的气息,而后直起身,疲惫而轻缓地发出了叹息。

真的是商悯。

没有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丝细微的气息,是因为混乱的人群让气味辨认变得困难了。她的味道苏归太过熟悉,鼻腔偶然捕捉到了一丝,可是早已习惯了商悯的味道的他本能地将这气息忽略了。

连苏归自己都说不清,此刻的他到底是什么心情。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走在收敛尸体的营地里,从各种血腥味和恶臭之中辨认属于商悯的气息,果然在另外几具尸体上发现了更重的味道。

其中一具尸体脖子断了,另外几具尸体都是被干脆利落地拿枪捅到了要害。

“我们缴获了此物。”

又一名亲卫呈上了刚刚搜缴到的东西,那是巴掌大的机关弩匣,里面的毒箭已经用完了。

“拷问那些民夫得知,是几名年轻武者偷袭了徐将军,其中一个领头的身高四尺余,另外一人五尺余……天色太暗,辨不出来那些人的具体样貌。”

“是十方阁的东西。”苏归拿过机关弩,指尖一摁,没有摸索就展开了武器。

他收起机关弩,“拟战报去宿阳,并告知各地边军,叫他们小心翟国十方阁,他们的弟子又出山了。”

苏归沉吟片刻,又道:“不止要小心十方阁,难保他国不会横叉一脚,既然翟国借江湖门派之力插手攻谭,其他诸侯国或许也会有一番动作。”

亲卫听得呆住了。

“翟国……”

单凭十方阁插手就断定是翟国主使,是否过于草率了?他想这么说,可是完全不敢出言提问。

因为这是完全可能的。

攻谭保谭,明争暗斗,各诸侯国当然不可能完全听命于燕皇调令,可是他们不得不听从。苏归一封关于十方阁和翟国的战报送到宿阳,那么这些诸侯国的“不愿”就会被摆在明面上。

毕竟真相未明,这……不是在挑唆大燕和诸侯国的关系吗?不应该将战报如实汇报,再由宿阳那边裁定此事是否是翟国主使吗?

“去写。”苏归瞥他一眼。

“是。”亲卫垂首,领命退下。

苏归食指轻微触碰眉心,随后又垂下了手。

商悯挣脱蜃梦后折返,还参与了这么大的事,这属实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她为什么不听他的话……难道她就不怕死?

与商悯相处许久,苏归自然知道她的性格。商悯有一个十分显著的性格特质执着。这份特质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优点,但正是这个优点让苏归头疼不已。

商悯以及她身后的武国对于攻谭是持不赞同的态度,她会用尽一切办法阻挡燕军进攻的脚步。

“大将军,谭军俘虏宁死不从,不肯吐露一句情报。”有人禀报,“有人口吐大逆不道之语,言……”

这士兵支吾半晌,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

苏归已经凭借自己卓越的听觉听到了营地另一侧的叫骂。

“燕皇无道,遗臭万年!”

“既不肯说,那就把他们都杀了。”苏归平静道。

“老弱民夫该如何处理?请大将军示下。”

这些人很难处置。他们毕竟不是兵,身体条件使他们无法充军,但是当民夫运送钱粮也不够格,如果身强力壮,他们早就在昨夜逃之夭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