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元乾知道这个问题目前无解,他不能劝说舅舅不要回去,再怎么说,舅舅也有亲友在金陵城呢,他也不能控制住那些亲戚们不要将消息张扬出去,上一场战争结束几个月了,当前最厉害的霸主都没能赢过我方,大家哪里能想到将来会如何又如何呢。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郭元乾将这些心事压在心底,问舅舅要不要去午休了,“可以休息久一点,曹师傅准备的材料量不大,也就是给大家做着玩的。只等大家午休醒来再开始罢。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大家都不用急。”
说了这一会子的话,小辈们都已经陆续告退回房休息去了,留着的长辈也有一些犯困了,各自散了。
因为都知道下午没什么要紧事情要做,大家都放松地沉入梦乡,睡到跟昨天差不多的时间才起床下楼,这会餐厅里已经收拾出来准备留给大家做月饼用了。
曹师傅等大家净了手,人都来齐了,才教大家怎么做月饼。
这里头有温晟睿跟周秀秀其实是熟手,还能帮着提点一下其他人,大家玩得倒是挺快乐的,将用各种材料混在一起做成的月饼皮给搓来揉去,直到玩得不想玩了才交给曹师傅去蒸月饼皮。
又开始调制馅料,他们受够了漂亮国那边的高甜度点心,这次自己做月饼就力求能少放糖就少放糖,连最小的孩子都知道说,“甜点不甜才好吃,”
那就少放糖咯,曹师傅自己也不是个喜欢放糖放多的人,他凡事都喜欢有一个度,恰到好处是最好的。
等陆六接了郭无恙兄妹弟三个并曹念一起放学回来,就看到大家做出来的月饼已经送到烤箱里做最后一遍烘烤了。
郭英就说他们回来得也太巧了,“我们才刚做完月饼放进烤箱里,你们就回来了。”她打量了一下郭无恙的校服,早上她醒来的时候郭无恙都要去上学了,她没好仔细打量,这会就看得很仔细,“你们这个校服还挺好看的?”
“还好?”郭无恙这款校服已经穿了半个多月了,两套一样的来回换,刚开始的时候再稀奇这会也不稀奇了,她把书包往客厅学习角的书桌上一扔,去检查了小皆安的作业,看他做完了才放他去玩,至于她的作业,在学校里就做完啦,她很少带作业回家做的,在家里温习功课比较多。
这会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郭无恙就问姑姑他们要不要去看家里的菜地,“我们来了港城之后才开的菜地,隔壁表舅太公家里的菜地也是我们帮忙开出来的。”
“看看,去看看。”大家对这个挺感兴趣的,温明玉说自家在旧金山也有种菜呢,“我们在旧金山那边住的是联排的别墅,前院只有一个小花圃,后院有一块空地,妈妈就种了蔬菜,开始两边的邻居家的主妇还有闲话说,后来妈妈把种出来菜给她们家各送了一份,她们就再没有话说了,还跟妈妈学种菜呢。”不过,种出来的不太好,但她们也挺欢喜的。
郭无恙记得噩梦中,网上经常会说,种花家人的血脉里就流淌着种田的基因,但凡有一块空地,哪怕是个逼仄的小阳台,也要拿来种菜的。她就把这话当成玩笑说了。
“咦,还别说,好像海外的华人很多人家都是种菜的,哪怕不能开垦菜地,也会拿一些乱七八糟的箱子种点葱啊蒜啊什么的。”温明玉也是经常往外跑的,她跟郭英年纪相差不算太大,两个人经常一起出门,“小英,你也有看到的吧?”
郭英点头,“有啊,你还记得唐人街那家川菜馆吗?他们家门口那个花盆里,其实是蒜,不是老板跟外面说的不开花的水仙花。”
“那个啊,我早认出来了是蒜了。”温明玉看着眼前开的这一块长方形的菜地,规整得极好,一小垄菜地就是一种菜,“这还种得挺多的啊,长得也挺好。”
郭无恙也觉得自家的菜地长得挺好的,“以前是我们自己的打理的,后来曹叔叔来了之后,就是曹叔叔打理了,这花园里的花草树木都是曹叔叔打理的。”
“我看你们家里总共也就两个帮工?”郭英记得也就看到过郭家有一个曹师傅,一个陆师傅,曹师傅应该是管前些家里杂事儿,陆师傅除了开车好像还管着外面的事跟制衣厂里发货的事情。
郭无恙觉得两个已经很多啦,“我们以前在津沽的时候,家里虽然开了个烧酒坊,却是连伙计都没有请的。家里也没有帮佣,什么活都是我们自己干的。来了这边之后,先有了陆叔叔,后来又有了曹叔叔,很够用了。”总共也就这么一家人,哪里用得到那样多的帮工啊。
“也是你们请的人能干。一个曹师傅干了多少活啊。”就他们看来的,曹师傅干的活真的是太多啦。
郭无恙也觉得曹师傅很能干,“有了曹叔叔之后,爷爷奶奶都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了。”不过爷爷也有回报曹叔叔的,曹叔叔现在是双薪哦。
看完菜地,大家又去看了看花园里的树,听说有好几棵树都是果树来着,有荔枝树有龙眼树,还有芒果树跟菠萝蜜,只不过都还没到结果期,吃不到自家水果树上结出来的水果,大家有一些羡慕也有一些遗憾,羡慕他们将来在自家就能摘水果吃,又遗憾他们在这边呆不久,没法在这里自个爬树摘水果吃。
“菠萝蜜可以做成果干,到时候我给大家邮寄一些。”果树还没开始结果,郭无恙就已经许诺出去了。
大家失笑,“可别,单邮费都不知道要花几倍的价钱了。”而且,国际邮递不太安稳,很容易弄丢,温明玉就说起自家的事情,“之前家里寄了很多信回国,但都没有回音,后来才知道原来因为战乱,很多国际邮递干脆都不送到国内去的,除非是走官方途径,又或者是请人稍带那就比较稳妥。”
所以,这才是舅太公那么多年都没有跟国内联络的原因吗?
大家在花园里溜达了一圈,在亭子间坐了坐,就听见屋子里说月饼烤好了,啊呀,这可是大家辛苦了半个下午的劳动成果呢。
但看这天色,过一会也要吃晚餐了,大家都不好吃太多,免得一会吃不下饭,挑了一个最小巧的,请曹师傅出手给切成十几片薄片,大家一人尝个味也就差不多了。就这样,也没有温晟睿的份。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月饼是自己做的缘故,反正吃着还挺好吃的。因为一人也只吃了薄薄地一片,倒是也不影响大家晚餐的胃口。
说起来今天做月饼的事情,大家都挺自得的,既然今天做月饼这么顺利,大家都觉得明天再做月饼就会更顺利了,“明天晚上赏月的时候,就可以切我们自己做的月饼吃了。”
吃自己做的月饼,这种感觉妙不可言啊。
郭无恙听得直是发笑,这群长辈别看是她的长辈,因为年轻,其实都还挺活泼的。
郭泰安却察觉到爷爷奶奶的情绪有一些不太对劲,不过正在吃饭,他也没有多问,只照顾几位比他年纪小的表叔表姑们吃饭。
其实再比他小,也都比无恙小皆安要大,倒也不必非得他照顾着吃饭,但这是他在尽地主之谊,大家都没有推托。
等到晚上,远道而来的亲戚们都早早休息了,郭泰安拉着妹妹陪爷爷一起在地下室做首饰的时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郭泰安只一听缘由心里就一沉,他是知道妹妹的噩梦的,当时妹妹说的时候,就是全家人都在的。自家当初迁居港城避祸,不仅仅是避郭慧安,他们有所准备了,郭慧安就不一定能害死他们全家了。他们避的是更多的是将来的时势。
大势所趋之下,该藏不住的东西还是藏不住的。没有一个郭慧安,还有其他人家,但凡这不是秘密,就一定能传出去。
郭泰安担忧地看着爷爷,“这要是回金陵去探亲,一是叔祖找回来的事情,二是叔祖舅太公他们是从漂亮国回来的事情,动静可不会太小,将来岂不是会连累那一干亲戚?”
“不然咱们先找借口拖一拖?舅太公他们不是预计只在港城这边呆半年吗?拖过这半年也就好了。”一旁的郭无恙是不太赞同回去的,亲戚们一时间可能有好处,等将来的时候,这好处就成了坏处了,他们明明提前就有知道这事的,不能这样连累那些亲戚。
郭无恙就开动脑筋想了个理由,“此前跟漂亮国在东北战场上的战争才结束几个月时间,不然,我们就说,国内对于从漂亮国回去的人可能会有一些什么,比方说,忌讳之类的?”
“你舅太公就不会自己去打听吗?”郭元乾摇头,“找这样的借口,还不如请张老大夫那边把调养的时间安排得更精确一些。”也好将舅舅的身体调养得更好一些。
郭无恙本来也就是凭着机缘才有点小聪明,事实上,她这个年纪还是太小了,遇上这样的难题也有一些头痛,“总不好让舅太公他们真的回乡探亲吧?那不知道要连累多少人了。”
“爷爷,我们两家的亲戚是整个大家族群居吗?”郭泰安三兄妹弟都是没怎么听爷爷说起家乡的情况的,上回讲古都只说了个开头,“如果是这样的话,只要整个大家族都齐心,问题应该也不大?”
郭无恙领会了哥哥的意思,“法不责众。”只要大家都是一样的,那就安全了,总不能将这么多人都一起害了吧?
“嗯……嗯,”郭泰安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郭无恙脑海中闪过一点看到过的资料,“亲戚间有没有什么大地主什么的呀?这个身份可不太好啊。”
“哪里还有什么大地主。当初泥轰鬼子没有人性,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亲戚们能逃出性命就很了不得了,后来回去金陵城,置办一份普通家业都是东拼西凑的。”郭元乾当初也是支援过的,虽然不怎么勤快联络,到底也有一点联络,他也知道亲戚们一些大概情况。
既然这样,那就不用太担心了,郭无恙觉得如果这个乡是非回不可了,也就只有这样了,“不管是什么亲戚,远房的还是更近一些,全部一视同仁,送什么礼就家家户户送一样的礼,收什么礼也家家户户收一样的礼。”
“亲戚间远房跟亲近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一样呢。”郭元乾摇头,“你将亲近的亲戚跟远房亲戚一样对待,不又容易生出来事情来么?”
郭无恙揪头发,“好复杂啊。就,这个乡,真的是非回不可吗?”她眉头紧皱,“不然,就跟舅太公说一说我的噩梦呗。我还可以说近半年会发生的几件事情论证一下我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