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出门,在外头转了一上午,回到家里已经是过了十一点半了,曹师傅把握不住大家回来的时间,是看着人都回来了才准备开火,通知说最多半个小时开餐。
张远松知道温晟睿一行才回来,需要休息,昨天晚上都没叫家里人过来拜访打扰,这会听着他们出门回来的动静,就过来跟郭元乾商量,“是晚上大家都去我那边吃饭,还是明天中秋节大家晚上一起吃个团圆饭?”他让郭元乾二选一也是知道小温需要调养身体,不好连续两天聚餐让小温劳心劳神。
“舅舅舅妈看呢?”家里现在有长辈了,郭元乾就不准备凡事都自己做主了。
温晟睿觉得中秋节一起吃个团圆饭挺好的,“今天晚上就不聚了。原本昨天晚上我就该上张大哥家里认认门的,但昨天喝了药精神不济,赶不上时间。”
张家在五金厂上班的人,除了女眷,其他人每天都回来得挺晚的,早上七八点钟出门,晚上一般十点左右才到家,包括张启桦,现在学校开学了,他每天从港大出来都是直接去五金厂,并不先回家的,而温晟睿却需要早早休息,“今天晚上启桦他们是早归还是晚归?不然我们就先认认门吧。”
“今天晚上他们也晚归。认门急什么,明天中秋节,五金厂放假一天,大家都在家里,你明天再上家里来认门也不迟,我们两家就不要讲这些客套了。”张远松就说,“你看,我还想着等明天大家都休息再领着他们过来认认你们家的人呢,我也没有急着叫他们先赶过来认一认你这位长辈啊。”
温晟睿也说认人不急,自己说完也笑了,确实,他和张大哥之前几十年的交情了,不必讲客套话。
“那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中秋节,两边一起吃饭,”笑完了张远松又说起来明天聚餐的事情,“我比你年长几岁,饭就在我家那边吃。元乾,你家的曹师傅到时候过去帮忙。”最后这话说对着郭元乾说的。
郭元乾点头,“我叫他明天早上就过去问问阿茹怎么安排。”
这事说定,也就要开饭了,张远松这会算是正好撞上了饭点,也就没有走了。
昨天的午餐跟晚餐照顾大家略有一些水土不服,吃得就比较清淡,今天除了温晟睿的餐品,其他人吃的菜都没有那样清淡了。
今天转了那么几处地方,大家走的距离不短的,这会的胃口也比昨天好,看得守着自己那几盘菜吃的温晟睿也胃口大开。
温晟睿饭后照例喝中药。曹师傅掌控了时间,端出来的药汁卡在不那么烫的边沿,温晟睿捏着鼻子一口气喝完,松了一口气,“还是这样喝爽快,苦一口也就罢了,慢慢喝就要慢慢苦。”他就夸曹师傅太体贴了,“难为你这么用心了。”昨天送糖渍梅子,今天送温度合适的药汁。
“是我应该做的。”曹师傅并不居功,“下回还是这个热度?”
温晟睿觉得这个热度刚刚好,“以后就麻烦你了。”
“温舅爷客气了。”曹师傅把药碗跟装了糖渍梅子的小碟拿走退回了厨房。
郭元乾看曹师傅这么机灵,决定这个月给他的补贴再加一份,这个他就不说出来了,他给两个舅舅一人倒了一杯白开水,一人倒了一杯茶,“等午睡醒来再做月饼?曹师傅在家里已经是准备好所有的材料了,有面粉、糯米粉、白砂糖、黄金糖浆、猪油、花生油、牛奶、鸡蛋、豆沙、椰蓉、火腿、鲜肉、咸蛋黄等等。甜口月饼咸口月饼都能做。”
“这准备得还挺齐全啊。”温晟睿以前在金陵城的时候那是从来没有亲手做过月饼的,还是去了海外之后,偶尔想念家乡风味,哪怕在海外请了华人厨师,人家也未必会金陵风味啊,能做点正宗的中式餐品就很好了。总不能回回都让妻子一个人忙活,所以月饼粽子等等他都学会做了,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材料的问题,味道总是不太对,“有点想吃金陵的火腿月饼了,我在旧金山怎么也做不出来同样的口味。”
郭元乾知道曹师傅会做金陵风味月饼,津沽风味跟本地风味也会,之前做出来一批,数量不算多,除了留给自家吃的,就是给表舅家送一份,又给王九家送了三份,再就是挨得近的邻居家里送一份,又有王有财王老板也搬过来一两个月了,给他们家也送了一份。
王家那边原本自家是没有准备要送的,也是不太好意思送,虽然同样都是津沽老乡,但两家财富悬殊,相差太远了,尽管自家在王家刚来港城的时候帮了点小忙,却也不好就这样黏上去。
可王家提前了三天,早早就送了三份中秋节礼过来了,家里收了礼不回礼就不太好。
幸亏王家的中秋节礼虽然豪华却也没有之前那份谢礼那样豪奢,不然收了都怕自家还不起。
“如果舅舅想吃正宗的金陵风味月饼,那肯定没有问题的。”不过,郭元乾想了想舅舅的食谱,“就是舅舅还得再等一等,你的食谱得问过张老大夫才成。”
温晟睿想想自己的食谱,都是素淡的,好像没有火腿之类的,大外甥费了这么大的劲请来的大夫,他总不能贪一时的口腹之欲而辜负了大外甥的这份心意,“我也不急,还要呆半年时光,总是吃得到的。”等身体调养好了,“我还想回家乡看看呢,到时候能吃到更正宗的金陵菜。”
“回家乡啊。”郭元乾有些犹豫,这个时候回乡探亲,身份来历总是要跟亲戚们说个明白的,往后也不能断了往来,近十来年两边往来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跟亲戚们往来总要寄个信或者是寄点东西,这动静不会太小,亲戚们应该也不会介意动静太大,说不定还觉得这是很值得吹一吹的事情。
那个当年被一个官家公子逼得逃亡海外的亲戚在漂亮国挣出了不少身家,而那个在后面追着外甥而去的亲戚也追上了外甥,也在漂亮国挣出了一副不错的身家呢。
这么一来,再过十来年亲戚们又要怎么办呢?如果一切犹如无恙的噩梦,到时候他们远在港城自然是受不到影响的,留在家乡的亲戚们怕不就不好过了。
将亲戚们都接过来也不现实,邀请过来不是简单一句话的事情而已,你既然邀请了人家过来,就得背负起相关的责任。
就好比张老大夫一家,他邀请之前就帮他们找好了生存下去的法子,张老大夫家开诊所,他并不仅仅只是出租了两个铺面而已。他还帮忙打听清楚了各种事情。
从硬装到软装,都是他已经趟熟了的路子,甚至药柜这样的精细活都是找了表舅帮忙才办到的。
更别提打听医疗配件以及中药材的消息了,就算是有个能力不差的帮手陆六,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只张老大夫一家,就耗了这么多的心神,如果再加上自家的那些亲戚……
郭元乾不太敢想。
而且,郭元乾不愿意给亲戚们添麻烦是一回事,但他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一些不太愿意这么费心帮助亲戚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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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他们是没有落井下石,却也没有怎么相帮。当然,他理解亲戚们想要明哲保身的心思,当时相帮很有可能把一大家子给填进去。可是理解归理解,这并不妨碍他不那么愿意像帮助张老大夫这样去帮助亲戚们。
一旁的温晟睿看着听自己说了想回家乡看看之后神色就有一些不太对劲的大外甥,“元乾?”他有一些不太好的猜测,“是不是后来你们迁居津沽之后联络上家乡,有亲戚为难你们?”
“这个倒没有。”郭元乾摇头,他迁居津沽之后就没有再回去过金陵城,跟金陵城的亲戚也只偶尔通一封信问问有没有舅舅和弟弟的消息,还为难不到他。那场大屠杀之后过来投奔过的亲戚又不一样了。
一旁的温晟睿又有了另一个不太好的猜测,“是不是有很多亲戚都没有逃过那场大屠杀?”
“也没有,”郭元乾摇头,“那场大屠杀来临的时候,亲戚们逃出来的时候比较及时,伤亡不比其他人家惨重,我也有接待过前来津沽投奔的亲戚,但在津沽他们呆不习惯,后来还是又回金陵城了。”
既如此,那大外甥就是纯粹不怎么乐意跟那些亲戚们来往了,温晟睿也不勉强大外甥,“无妨,到时候你不必跟他们纠缠,由我出面就成,怎么说我的辈分大一些。”
郭元乾勉强笑了笑,他要怎么告诉舅舅,他想的跟舅舅认为的压根就不是一回事呢?
可他也不能把自己的顾虑给说出来,如果不是有无恙的机缘,他再是有脑子也想不到将来还有那样的时候,他又要找什么借口跟舅舅说出自己的顾虑呢?
随便编的话,就连他自己都不能信,可无恙的机缘,哪怕跟舅舅如郭元乾,也不能把孙女的秘密说给舅舅知道。
郭元乾想来想去,只能是默认了舅舅的说辞,就当是自己不怎么愿意跟那些亲戚们往来了吧。
温晟睿任是年轻的时候见过的稀奇事情多,不乏有那种声张自己记得前世拥有今生的人,却也想不到这种天方夜谭的的逸闻会出现在自家大外甥家里。他看了看大外甥的脸色,就以为自己是估摸对了,以为大外甥因为亲戚们当初几近于袖手旁观的行为而有了怨怼之心。
他也不意外,当初他听着信从外地赶回来,听说小外甥已经远走异国他乡了,心里也是很怨怼这些袖手旁观的亲戚的。
在海外最困难的时候,他也想过,如果亲戚们哪怕只是稍稍援手,小外甥都不必逃亡海外。
当年他找到手脚被打折的小外甥,心里的那股怨怼之心几乎到达了顶点,后来费尽心思治好了小外甥,令他恢复如常人一般了,他这怨怼之心才稍稍减了几分。再到后来,他不能轻易就动气,自家慢慢也在那边安稳下来了,他又听说国内战乱不断,再有那场大屠杀,才将这些心思给散了。
元乾是留在国内的人,可能感受才会更深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