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有五分钟,李德好一言不发,一动未动,像被人抽干了灵魂,呆坐在原地,脸上是一种丧失全部活着希望后的麻木神情。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晕倒之际,李德好突然一头撞了下去,整张桌子都为之一震,桌面上的筹码弹跳起来,他嚎啕大哭,像个大脑还没开始发育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小孩。
“转牌发出来的时候老子就他妈已经是四条A了,四条A!你知道这是什么几率吗,你他妈河牌能给她发出同花顺来,小珍,你是不是小珍?”他疯了似的冲到满月夫人面前,抓住她的手腕,“当年是我对不住你,我拉你去做荷官,最后被人一枪崩死在牌桌上,是我对你不住,小珍 ,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设计好的,安排出来报复我的?我已经倾家荡产了,要是你还想要我的命,那你就”
满月夫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嫌恶,她猛地抬手,李德好被掀翻在地,与此同时钟声响起。
“好了,时间到了,都带上自己的筹码,来结算吧。”
路原买入1000码,最后交付出去2640,按照一比十的比例,她可以从女鬼那里领到26根金条,简直赚翻了,再加上今晚收到的税金,她又变得无比富有。
潘达也赢下2000码,看起来却不是很高兴,他显得很疲惫,像是已经玩够了。
白絮阳收支平衡,买入的1000码现在多出一点。
王演手里还剩下240码,他得向满月夫人倒支付一些金子。
李德好瘫坐在地上,两眼空洞无神,“起来。”满月夫人对他说,“现在是清算时间。”
刺耳的童声响起,罗楠不知怎么的嚎啕大哭起来,这个从抵达天鹅湾开始,就一直表现出不符合同龄人心智,奇迹般沉稳的小孩突然崩溃了。
李德好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行尸走肉般地挪动到铡刀面前,颤巍巍将右手臂放上铡刀缺口,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之后,白絮阳尖叫起来,“不要啊!啊!你们都疯了吧!”
没有人想看见那血腥的一幕,满月夫人像行刑的刽子手,却没有触碰那把铡刀,她口中说出的话,比她本身的存在还要恐怖,女鬼对李德好说,“你自己动手。”
在哭声和尖叫声中,李德好自行握住乌鸦铡刀的刀柄,闭上眼,手起刀落,啪叽一声闷响,铡刀深深陷进李德好的右臂,因过于疼痛而发出的咆哮,已经不像是从人类嘴里能发出的声音,像某种被豢养的动物临死前的嘶喊,鲜血像喷泉一样涌出,大厅变得像屠杀现场。
更可怕的是,刀刃切开了他的手臂,却没有一次性将骨头切断,剩下半边卡在铡刀下,李德好右臂前伸,身体像蜥蜴断掉的尾巴一样疯狂扭转弹跳,却只是加剧了他的疼痛,他的面色变得惨白,像是随时会因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救救我,救救我,啊”
潘达的下半边嘴唇在发抖,他站起来,步伐沉重,握住鸦头刀柄,猛地抬起落下,这一次,李德好那条连着残疾手掌的右手干脆利落地被砍下,皮肉分离,骨头暴露在外。
“血!快给他止血!”潘达大喊,随手拿起一块毯子将他流血的切口裹住,只是看一眼,路原就觉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共情疼痛,太阳穴突突着发胀。
王演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个医药箱,慌张却有条理地为他消毒,像是很熟悉做这种事情,李德好翻着白眼,看起来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路原头皮一阵发麻,她看着这间屋子,每个人都像野兽,像厉鬼。
蕾拉突然捂住她的眼睛,路原问到她身上的香气,“害怕的话就不要看。”
“我没事。”路原拉下她的手。
满月夫人用她苍白纤细的手指,像抓一块猪肉那样抓起李德好的断手,放在天平一端,在另一边摆上砝码,三斤多一点。
“还差两斤。”
“不要……左手……左手……还要用……”李德好气若游丝瘫倒在地,浑身都是血,他试图将一条腿伸长,破烂的靴子暴露在众人视线下,他脚上的那双鞋,鞋底已经开了口,皮面斑驳满是泥点,像是被穿着走过二十万里路。
“看来他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动手了呢。”满月夫人睥睨众人,“谁来帮我?”
没有人敢上前。
“夫人,您要这肉做什么?”路原发着抖问。
“什么也不做。”满月夫人走到铡刀面前,将那沾染着鲜血,几十斤重的金属凶器拿起,像握住一根网球拍那样,轻松地将它举过头顶。
刀锋下落之处,鲜血如同炸开的焰火般四溅。
夜深,房门被敲响之时,路原仍未入睡,晚间大厅上演的那一幕在她脑中挥之不去,李德好狰狞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好像仍然随时会扑上来。
开门后,地上是一个编织袋,她将它拿进屋子,打开以后是满月夫人承诺的二十六根金条。
不知怎的,拿着这堆东西,她内心充满了罪恶感。
就在刚刚晚宴结束后,潘达、王演和罗子昏一起将李德好伤口简单处理了下,把他扔在大厅地毯上,像第一天对待王演的尸体那样,李德好的心脏还在跳动,还有生命体征,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醒过来,断手断脚还放在天平的托盘中,满月夫人没有拿走。
房间里很安静,路原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忽然听见一声绝望的喊叫,同时楼下房间传来尖叫和哭声,路原趴到窗边,见到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
这一切居然还没有结束!
有个人半边身子在湖里,半边身子在岸上,被鲜血浸红的可悲断手无力挥舞着,而湖中那几只肥硕的天鹅,正贪婪地撕咬着他的身体。
“救命!救救我!”李德好喊叫几声后变没了动静。
鲜血在湖面无声漾开。
路原发着抖,来到房间一角,拿起一个金属制的传声筒,试探着发出声音,不知道它能不能够使用。
“喂?”
那边有人接听。
“是杀手吗。”
“是。”
声音在经过传声筒浸润和压缩过后,呈现出一种特殊的音质,让路原无法分辨出是谁。
“我是富翁,我想找你做一笔交易。”
“说。”
“二十四小时内,我想杀一个人。”
“谁?”
“王演,黑手党小弟。”
“到底是王演还是黑手党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