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原,我不想离开了。”

路原一头雾水,但她知道此时的白絮阳其实不是代表自己在说话,黎应别说过,在天鹅湾待得越久,鬼涎就越是会无孔不入地入侵人的大脑和理智,白絮阳本来就是个意志力薄弱的人,显然她此刻已经没有剩下多少自己的意识了。

“这里的什么东西吸引着你?”她尝试用白絮阳的思路去和她对话,“你昨天说,只有在天鹅湾才能得到永恒的幸福,是谁告诉你的,你究竟感受到了什么?

“你相信有这样一种地方,可以连接过去和未来吗。”白絮阳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她看着湖水,看着身边因游船而荡漾起来的水波纹,“在那个地方,一切错误都可以被弥补,只要我们找到它,只要我们走进去,然后就可以抵达任何一个时间点,那些被弄丢的关系,感情,或者是死掉的人,通通都可以找回来,我们可以从任意一个时间点离开。”

路原和蕾拉对视一眼,眼中均是疑惑和不解。

但她说的东西倒又是和蜃楼有几分重合。

“在哪?”蕾拉抽着一根烟,好笑道,“你说要到湖中心来找真相,这会儿又说什么连接过去和未来,你说那地方在哪,不会在这儿吧?要跳进去?跳湖?”

“愚昧的人不会相信,只有受到神之指引的人才能够抵达。”白絮阳没有抬头,眼睛仍然看着下方,“你们看,它已经快要重新长出来了。”

路原顺着她所看的方向垂眼,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了,湖面上的森林倒影变得扭曲,但却不是因为层层叠叠的波纹被打乱,那些倒影好像通通变成了有实体的树枝,不仅在水面上显现,还一路往水下延伸。

紧接着像一幅画被渐渐拉开帷幕似的,路原惊讶地发现有千丛万丛树枝,通通实实在在地存在于湖水之下,像一朵填满了整个湖泊的巨大水藻,自己此刻乘坐的这艘小船俨然成为了一片轻飘飘的云朵,将三人拖起,漂浮在大树顶端。

湖水底下,生长着一颗巨大的树,它的枝梢和树叶已然发芽,迸发着令人胆寒的生命力,随着水的晃动而晃动,路原忽然产生了一种晕眩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掉进去,掉入那大树的怀抱。

她再次想起木偶戏的布景,那颗吊满死人的树。

天鹅湾与故事中所描述的蜃楼是如此相似。

“这……我是不是又产生幻觉了?”路原不可置信道,“这棵树一直在这里吗?”

“我刚才也没注意到。”蕾拉同样惊奇地望着湖水,“地球上真的有这种生物吗,符合地面植株的外形,却从水底长出来?一般来说一棵树想要长到这么大,需要好几百年,甚至几千年的时间吧,我小的时候也在这里划过船,我敢肯定它之前不在这里。”

她原本打算将抽完的烟头直接扔进湖里,但想了想,在湿润的船边上按灭,随后扔在脚下。

两人将问题抛给白絮阳,她倒是完全没有了先前的那种慌张,她停止划船的动作,半边身子探出小船,伸手从湖里舀了一抔水 ,直接送到嘴边品尝,随后露出尝到花蜜后一般的满足表情。

“鬼涎的转换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在饱餐过后。”她如此说道,随后路原也有样学样地将手伸进水里,冰冰凉凉的,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这时小船已经离岸边有一段距离了,岸上却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叫喊。

“回来!快到岸上来!”

是黎应别的声音,他穿着黑色的大衣,朝着这边叫喊,奇怪,刚才他还处于昏迷状态,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为什么现在都可以站起来了?听声音好像还中气十足的。

路原有些恍惚,她转过头想和蕾拉说些什么,却忽然发现蕾拉和白絮阳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船上。

心中有种不详的预感,路原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她害怕这种在清醒和幻觉之间游走的感觉,她明白,在天鹅湾待了这么久,假如鬼涎会无差别攻击外来者,那么自己肯定也无法幸免,她不知道此时的真正情况如何,于是只好试图用疼痛唤起理智。

她将手伸进水中,狠狠拍打了一下水面,自己的影子散开,随后又聚拢,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脸变了。

路原看见的不是自己。

并非是黑痣位置的差别,而是从发色到五官到整张脸,都不是自己的。

她看见的是蕾拉。

路原惊慌地再次伸手将影子搅乱,倒影重组,又恢复了正常,与此同时湖面下方的巨树再次现出它的完整面貌,还是那么的令人震撼,令人毛骨悚然,像千万条触手挣扎着向水面生长,期待着突破水平线的那一日,呼吸到另一个世界的空气。

看来刚才的果然是幻觉。

“小原?”身后传来蕾拉的声音,路原直起身子,船上两人又回来了,她望向岸边,那里并没有黎应别站着。

“小原,你在干嘛?小心掉下去。”蕾拉说。

“有问题。”路原严肃道,“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了,得回到岸上去。”

说罢她想要调转船头,另一只船桨却被白絮阳把着,而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我们回不去了。”她梦游似的说。

路原实在受不了她这幅云里雾里的样子,一把将她推开,将木桨抢过来,试图往岸边划,白絮阳却忽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让她愣住的话。

“真相其实你已经找到了,路原,你已经看过了我的族人们惨死的前因后果,我不能接受那样的结局,我需要一个能够连接过去和未来的地方,我需要第二个蜃楼。”

路原缓慢地回过头,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是艾斯黛?”说完她又转向蕾拉,“她是艾斯黛,是四楼的那个你们看不见的女人!她现在在白絮阳身上,通过白絮阳在说话!”

然而蕾拉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也没有表现得很意外,相反地,她眼中露出一种哀伤的神情,心疼地看着路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知道。”

“什么叫……你知道?”

“我知道,我从始至终都知道艾斯黛的存在,她是蜃楼的神女,怨念之女,本不该被外界发现,然而被霍继年骗到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来,最后死在天鹅湾,我当然知道这一切的起因,诅咒的真相呀,你忘了我是谁吗?”

路原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

她大叫一声,忍不住拔枪射向这个满口怪话的女人,还有坐在一旁宁静地眺望湖面的白絮阳,弹夹却是空的。

手枪掉在船板上,白絮阳忽然回过神来,迅速动作起来,她紧紧抱住路原,向侧边翻滚,路原措手不及被她带下船去。

冰凉的湖水没过头顶,刺骨的寒冷钻进全身每个毛孔,路原明明会游泳,但白絮阳紧紧抱着她不让她动作,她拼命想要挣脱却无能为力,只能够不停下坠,湖水下的树枝和叶片从面前拂过,白絮阳好像一只水鬼,拖着她游向更深的湖底。

惊慌中她看见岸边似乎还有个人跳下水,但具体的情况已经看不清了。

“不会很痛苦的,小原。”船上仅剩蕾拉一人,“相信我,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第50章 Day.?早上好,老爷。

窗帘被拉开,柔软的阳光照在眼睛上,喉咙干涩,舌根有股尼古丁停留久后,与唾液酶混合发酵过后产生的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