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管事打了个激灵,连忙抬起头,一眼就看清了车内的景象。
女娘躺在婆子的怀里,身上盖了厚厚的被褥,脸色苍白无比,咳喘着,唇角不停地滑下鲜血。
眼睛半阖,手紧紧握着身旁婆子的手,虚弱求救:“我,咳咳!快……咳!快叫,叫大夫……”
面容何其熟悉,绝没有半分认错的可能。
抱着玉怜脂的婆子瞪着他,怒目大骂:“你满意了?!还不快滚出去!赶紧把大夫叫来!”
门房管事连滚带爬跌下马车,转过身朝大门跑:“快开门!快开门!”
族庄沉重的大门轰隆推开,车队立刻驰入,姚姓妇人从车窗探出头:“哪个院子离得最近?!姑娘的病来的路上就发作,已经拖不得了,你们快去把庄里得力的大夫都叫来,再把大管事们都请来,若是姑娘病情稳住还好,若是稳不住,要赶紧派人去行宫里请侯爷身边的乔诚乔大夫才行!”
她的话说完,跑着跟在车旁的门房管事再也没疑心了,这般熟稔说出乔大夫,绝对就是侯府里伺候的人没跑了。
连忙应声:“是是!已经有人去叫大夫了!这位妈妈,前头那几个人带你们去最近的院子,我这就去把大管事们请来!”
庄里的丫鬟婆子匆匆赶来,小院久未有人住,下人们以最快的速度清理打扫,换上新的被褥帐帘,铺暖毯,搬鼎炉,忙得不可开交。
大管事们从床上爬起来,和庄上医师顶着风雪踏进院门的时候,六辆马车上的人都还没下来。
院子里扎着的丫鬟跑上来回话:“房里还没收拾好,天太冷了,伺候姑娘的妈妈说马车里暖和,请大夫先上马车给姑娘看诊!”
情况不容犹豫,一行人赶忙又转到停放马车的小院另一边,此时只有六个马夫站在地上牵住马。
刚到最大的那辆马车下,还没张口禀报,车厢门就开了。
中年妇人轻盈下了马车,抬眼扫过眼前一群人,慢慢走近:“管事们都到齐了?医师们呢?”
管事们面面相觑,站在最前面、族庄资历最久的管事包九皱起眉:
“都在这了,医师都进小院里等着了,姑娘……呃!”
身形健壮的妇人出手如龙,两指速扣他颞颥,包九连改变表情的时间都没有,双眼一翻直直倒了下去。
在妇人进攻的瞬间,车旁的马夫也奔袭过来,速度极快,明显不是寻常家丁。
族庄管事都是有年纪的,根本来不及反应,惊电闪回间,已经膝弯剧痛,跪倒在地,站在后头距离远一点的,刚扭身高喊着想跑,后颈就被狠狠劈中。
惊变突生。
冷夜沉黑,每一个还清醒的族庄大管事都在发抖,因为锐利的寒光抵在了他们的脖颈上。
庄子里其他的下人们听见动静赶到,顿时被眼前景象吓得不敢再向前。
不远处,女娘施施然从车上下来,眼中幽冷,不紧不慢擦净唇边鲜血,哪有半点神志不清的模样。
被挟持的管事们看见她,惊怒困惑齐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发作,其余五辆大马车也有了动静,车上竟然跳下来十数个精壮武师,全都身上染血,最后的一辆马车上,两个麻袋被暴力扯下,丢在地上。
麻袋里的活物不断扭动,分明是人。
武师们解开麻袋,四肢奇怪扭曲的一男一女显露出来,衣衫俱是绫罗绣绸,腰间美玉,发上金钗,尽管形容狼狈无比,却丝毫不难看出这两人的身份不俗。
抬起头,被堵住的嘴不停发出呜咽。
“玉姑娘!您这是做什么?!”管事们回过神,顶着对脖上刀刃的恐惧,朝不远处的女娘大喊,“这里是族庄!侯爷要是知道……”
族庄管事的叫喊此起彼伏,玉怜脂摆摆手,张风钱庆已经移步上前,手从袖里拿出两个小瓷瓶,武师们手中的利刃重重压在管事们的喉间。
“张开他们的嘴。”瓷瓶打开,倒出一颗颗黑色丸状物。
族庄管事们的眼睛猛地睁大,开始挣扎着大叫:“你们要做什么?!住手!……唔唔!”
无论醒的还是昏的,药丸全部顺利滑下几人腹中。
张风面无表情:“你们吃下去的毒不会立刻让你们丧命,只要两个时辰内解毒就没有大碍,若是毒解不了,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族庄管事惊惧交加,愤怒直射缓步走到他们面前的玉怜脂,“玉姑娘!您是疯了吗?!这些都是什么人?!”
“您,您是被这群歹人胁迫的吗?”
他们再蠢,也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绝对不是侯府掌控之内了,但玉怜脂当初在族庄里留下的羸弱娇娘印象着实太深,还有人不敢确认她就是这场祸事的头领。
身后,剩下的武师正在把马车内伏击战受伤的人抱下车。
玉怜脂没有说话,手从袖中拿出那把塔碌国的短刀,褪鞘,反手握柄,身旁武师意会,将地上挣扎到脱力的任晟抓着拎起来。
任晟满身狼狈,蓬头垢面如同乞儿,被迫抬起头,看到玉怜脂的一瞬,眼神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玉怜脂转过身,扬臂挥势。
一刀狠狠切进他的肩部!
“唔!唔唔!!!”如果不是下巴被卸了,此刻任晟可能已经把舌头咬个半断。
任智妤还趴在地上,混乱发丝间看见这一幕,疯狂地扭动挣扎,眼角溢出血泪。
玉怜脂握着刀柄,慢慢扭动,脸转向左侧,扬唇,对上族庄管事们恐惧到极点的面庞。
他们已经不敢再问,更不敢再出声,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崩胆裂,眼前这张姣美笑脸比阎罗殿里的神像更加可怖。
“医师们都到了吧?”玉怜脂手里的动作没有停,浅笑着柔声,
“放心,只要治好我的人,我保证,庄子里没有一个人会受伤,只是要委屈各位,暂时当一下人质了。”
行仁斋里的气氛骤然绷到顶点,谢文嫣和谢文霖下意识地贴在一起,谢滨一头雾水,又惊又懵,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