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滨抹了把脸,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外面不是都在喊吗,护国公府住的地方走水了。”
高大夫人讪笑一下:“……我以为听茬了呢。”
“是真的,现在都在救火,皇后娘娘知道消息晕了过去,祭礼提前结束,我和二郎就回来了。”谢滨喝了口茶。
而后抬起头,顺口问:“怜脂呢?这个时辰,她睡下了?”
高大夫人眼神闪动:“她……”
“玉姐姐出行宫了。”谢文嫣带着抱怨抢先答。
谢滨一愣:“什么?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高大夫人摆了摆手,言语镇定下来:“和你说什么,怎么和你说?你又不在这。”
“是京里照顾怜脂的女医来了,在行宫外头等着,怜脂身子不爽,这些日子诵经绣幡的,今个儿刚和嫣儿回来就头晕不适,来求了我,我就让她去族庄里修养,过两天就带着那个女医回来。”
谢滨眉心稍松一些:“是这样……”
“参见侯爷!”
“侯爷!小人先通报一声……”
“侯爷!”
“……”
厅外嘈杂起来,厅里众人面面相觑,朝门口处看去,登时都是一惊。
谢砚深官服未褪,面上像压着满天沉云,大步闯了进来。
站定后,没有往日礼仪,直直盯着被骇的站起身的高大夫人。
“她呢?”眼神浸血,如同杀人的利刀。
第94章 砚郎,你来了
谢氏族庄。
山野寒寂, 夜晚守庄门的换成了身体健壮的年轻壮丁,定时带着火把巡逻,深冬霜风凛冽, 老门房们精神头好, 能彻夜不睡盯着大门,但岁数上来了, 身子骨实在顶不住。
族庄一年到头, 也就冬祭和清明时繁忙,今年冬祭侯府提早来了信, 主子们不能来庄子里小住,这个寒冬显得更加冷清。
如今天色黑得早, 还没到亥时,已经要换第二批巡逻的人了。
火把重新浸油,刀棍器械交接, 大门一左一右高矗两座瞭望小楼, 守楼的家丁搓着手,正要往下爬。
忽地一个激灵, 箭步三两下扑到栏边,眼睛望着远方, 慢慢睁大。
天地幽白, 唯有漆黑远路如长河蜿蜒而来, 十数点昏黄光亮浮游夜色之中, 闪烁摇晃的笼影逐渐清晰。
一列疾驰的车队正在逼近, 地面都在微微震动,方知刚才耳朵突兀闯进来的马踏声不是幻觉。
“有人来了”家丁立刻转身, 敲响铜锣。
车队急刹停住,庄子大门依旧紧闭, 侧边小门打开,负责门房的管事小跑出来。
提灯朝前照去,没看见侯府徽记,遂皱眉大喊:“是什么人?!此处是圣上御赐镇北侯府族地,擅闯乃是重罪,还不赶快离开!”
跑在最前面的马车已经开了车厢门,身形壮实的妇人探身出了马车,神色焦急无比,几乎快哭出来:
“我们是伺候玉姑娘的!快开门!叫大夫!姑娘来的路上发病吐血了!快叫医师啊!”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块令牌抛出去,准头极好,正中不远处管事的怀里。
门房管事接了令牌,脸色骤然大变,但看着眼前黑沉沉六辆马车,戒心没彻底消减,又喊道:
“玉姑娘?!那你们是什么人?伺候姑娘的关嬷嬷何在?行宫那边也没人来通报,这么多辆车是……”
贴身伺候玉怜脂的人他只对关嬷嬷和那位段姓女医有印象,眼前的这个妇人看打扮不是侯府的,但也保不准是玉氏的人。
这就罢了,可车队里所有赶车的马夫竟都是生面孔,从行宫里出来,车上也没有挂侯府的徽记,且玉怜脂若是真要来,怎么会在大雪天挑这么晚的时辰。
着实古怪。
马车上的婆子越发着急,根本不等他说完,哭着吼他:“你这天杀的!令牌难不成还能作假!上两月府里下人惫懒,大郎君才新换了我们去姑娘院里伺候,关嬷嬷年纪大了没跟来,后头的马车装的都是姑娘的物什,你们稍后再验就是了!先让我们进去!我告诉你,姑娘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侯爷不扒了你全家的皮!”
吼完,像是听见了什么,又匆忙反身回了车厢内,惊呼哭叫:“姑娘!姑娘您怎么了!姑娘!”
门房管事的腿也有些抖了起来,族庄里伺候的人都知道主子爷和这位玉姑娘的隐秘。
去岁玉怜脂在族庄里养病的日子,庄里的人都是亲眼看着的,他们侯爷对这个名义上的干侄女是如何千宠万爱,以男人对女人的方式。
要是真耽搁了玉怜脂的病情,他十个脑袋也不够掉。
这婆子能说出这段联结,可疑度顿时降低不少。
但只有令牌,不见真人,也没有提前通报,按规矩,他真是不能放行一群深夜突访的生人。
眼睛盯着不远处传出阵阵哭声的马车,门房管事咬了咬牙,狠狠一跺脚,疾步朝马车跑了过去,嘴里大喊着:“姑娘!小的冒犯,得见姑娘一面!小的冒犯!”
而后,攀住了车板。
这样的行径实在放肆,赶车的马夫扬起鞭就抽在这个费力爬上马车的小老头身上,抽完就踹。
门房管事硬生生扛住了,一刻不停地高声喊着恕罪,车厢门关着,他满头大汗,不敢推门,只能死死扒着不下车求见,他年纪不小了,马夫也不能真打伤他,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好一会儿,车厢门猛地拉开,妇人的怒斥同时响起:“还不抬起你的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