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照在这面墙的八仙桌影子最朝前的一个有些 奇怪, 这桌的西南北方都坐满了, 只有正东位上还空着两个位置,没 有人落座。
牧四诚也发现了这个空缺:“……这两个位置是空给谁的?”
“这是个喜宴。”白柳的目光在那两柄喜烛上一扫而过,“朝东的主桌最正中 的位置是留给新人的。”
“新人?”牧四诚眉头紧蹙,他看着墙面上的八仙桌影子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里 , 但死活又想不 起来了, “我怎么 觉得这位置这么 熟悉……?”
牧四诚话音未落, 一道更为 尖锐的声音远远传来,打 断了他:“请, 主宾迎客!”
墙面里 的所有影子交谈的声音顿止。
作为 主桌八仙影子桌周围不 知 道什么 时候出现了两个影子, 款步向主位走去。
一个影子姿态端方, 盖着盖头,穿得应该是旗制的嫁服, 低头颔首,碎步慢走地坐在了主位上。
另一个影子带着猴子耳机,身材挺拔, 穿着新潮的运动服,随意地向后靠坐在位置上,伸手揽住了新娘的座椅背,对着墙外的牧四诚缓缓地拉开一个裂到耳根的邪笑。
在这两个影子落座的一瞬间,影子们都恭顺地低下了头,不 再,或者不 敢再往白柳和牧四诚这边看。
“草!”牧四诚瞪大眼 睛指向墙面,“这影子是我吧?!”
白柳了然地看向牧四诚淡得几乎看不 见的影子:“是你。”
牧四诚无法置信地看向那个影子:“我的影子怎么 会坐在主位上?”
“你应该是在这里 拜过堂,这样算来,你也是新人之一,有资格坐主桌主位。”白柳看向坐在主位上的牧四诚影子,“这影子应该就是你的魄了,你要在你的影子还没 完全独立之前把它给融合回来。”
白柳看向牧四诚:“不 然你就玩完了。”
牧四诚惊愕反问:“什么 !?”
那道太监般尖细的吆喝声再次响起:“请,主宾独宴贵客!”
刚刚落座的那两道影子又站起,牧四诚的影子回头看了一眼 牧四诚,脸上的笑弧度变大,红口黑面,看着渗人不 已。
它对牧四诚做了一个跟我来的挑衅手势,起身往里 走去。
那新娘影子小步跟上,明明看起来走得不 快,但却紧贴在牧四诚的影子后面,盖着盖头的头抵着牧四诚的后肩膀,每走一步盖头上都往下滴水,头不 正常地低垂着。
“跟着走。”白柳毫不 犹豫地跟上了这两道影子。
那两道影子走动极快,眨眼 间就走到了墓室的后门前。
后门自动打 开,它们回头看了白柳他们一眼 ,似乎在看他们有没 有跟来,在确定白柳跟来之后,顷刻就消失在了木门后。
白柳紧追而去,牧四诚边跑边问:“我要怎么 融合那个影子?”
“找到你的身体然后钻进去。”白柳头也不 回地快速小跑着追逐影子,同时向牧四诚清晰叙述,“你和它都是【牧四诚】这个本体的魂魄,你们的载体都是身体,魂是□□主宰,你进入了它自然也会被迫吸进去,你和它就能融合。”
牧四诚松一口气:“听起来还挺简单的。”
“不 简单。”白柳平静地反驳,“这反而是最难的。”
牧四诚怔愣反问:“为 什么 ,不 是只要找到身体就行了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白柳终于舍得用余光扫了牧四诚一下,问,“但是你知 道你的【魄】把你的身体藏在什么 地方了吗?”
牧四诚又是一怔,他猛得反应过来:“你是说它会伙同主墓穴里 其他的鬼怪来藏我的身体?!”
“嗯。”白柳点头,“它知 道你进入身体之后它就会被迫吸入身体和你融合,然后消失,那么 它作为 一个想要独立的【恶魄】,当然会想方设法地来阻挠你找到身体。”
“还有一点,而且虽然你的【魂】应该未和那些 新娘行天地三礼,但你的魄能上主位,那它显然是这里 的座上宾了。”
白柳看向牧四诚:“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在你被剥离身体后,它留在你的身体里 操纵你的身体完成了天地三礼,迎娶了这里 某个或者某些 鬼新娘,已经是这墓穴的半个主人了。”
“这里 的一切鬼怪恶魄都要听它指挥,你要找到自己身体只会更难。”
“十二点一过,阴间路一闭,你如果不 能以完人之身回阳间。”白柳看了一眼 手机时间,转头又看向牧四诚,“那你就真成伥鬼,你的身体和留在里 面的魄,也就真成僵尸了。”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牧四诚脸色黑沉:“还有两个小时。”
白柳看向前面拐角处一闪而过的新娘影子:“但我也不 觉得毫无希望。”
牧四诚竭力保持镇定:“什么 意思?”
“如果此刻是我的【魄】想要夺走我身体的话,现在我大概率就会和你确认以后清明节给我烧钱的数额了。”白柳这个时候还能一本正经地开玩笑。
“没 必要挣扎了,我的【魄】一定会悄无声息地潜伏过这两个小时,然后等 我化伥鬼夺走我的身体。”
牧四诚还是没 听懂,他拳头紧握:“但我的【魄】没 有潜伏,它光明正大地出现了,是因 为 它觉得自己很有把握是吗?”
“不 ,我觉得是因 为 它不 太聪明。”白柳摇头否认,他摸了摸下巴,“毕竟是你的【魄】,还缺了人性思考的能力,我觉得很蠢,但这说不 定是我们的突破口。”
牧四诚:“……”
牧四诚怒:“我和你说正事呢!你能少损我一下吗!”
“我的确是在和你说正事。”白柳拍了拍牧四诚的肩膀,不 疾不 徐地解释,“你想想,如果你是你的【魄】,挨过两个小时就能得到一具完整强大的身体,你会出来敲锣打 鼓地出来晃荡,作为 主宾大办喜宴迎接你的对手,还主动独自邀请他吗?”
牧四诚的眉头拧了起来:“……不 会,他为 什么 要这么 做?”
“这就要问你了,它是你的【魄】。”白柳静静地看向牧四诚,“你会在什么 情况下这么 做?”
牧四诚陷入了沉思,他的眉头越拧越结,最后焦躁得开始扯头发了:“……我很多东西都想不 起来了……”
白柳拍打 牧四诚紧绷的脊梁,同时放缓语调用言语引导牧四诚:“那我换一种问法,如果你这样做,你感 觉自己是为 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