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下了朝就匆匆赶来，如今见到阮元还好生生地站着。顿时松了一口气，可还不等他提气痛骂，阮元忽的跪在了他脚下。

“主子……”再没有任何一刻，阮元像现在这样的懊悔，他跪在地上，头颅深埋在胸前，甚至不敢去看楚煜的脚尖。

他怎么敢……怎么敢对主子露出那副表情，作出那些事情？

阮元根本不敢相信，前一段时间的他，在楚煜面前会是那种姿态，好像整个人都被操控了一般，做了他这辈子都不敢想的事。

恨？

他怎么会有恨呢？

楚煜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由于气恼，甚至忽略了阮元对他的称呼。

直到阮元等不到回应，忍不住伸手捏住楚煜的衣角，五指用力，骨节被他攥的泛白。

楚煜这才回神：“怎么了？起来说话。”

“属下不敢。”这一回，楚煜听清了他声音里的哭腔，一愣之后，半蹲下来，捏着阮元的下巴要他抬头。

阮元有试图挣扎，却只是一瞬，然后就顺从地仰起头，把那张泪痕纵横的脸显露出来。

“怎么……哭了？”楚煜错愕，不知想到什么，猛地看向牢房，话音倏尔凌厉，“你对他做了什么！”

在他得知阮元被骗到天牢后，他满心惊骇。如今再见阮元的异样，也只会把责任推却到楚焱身上。

楚焱完全不收敛他的张扬，只管说：“本王不想阮公公步上璇儿的后路，助他早早认清自己的内心罢了。”

“也省的将来，后悔也没用了。”楚焱挑眉，“还是说皇上愿意跟他耗着，整日浪费时间？”

“算是本王认罪的一点诚意吧，点清他的心意，让阮公公早日恢复，皇上就不怀念前些年忠心耿耿的人吗？”

他会这么好心？

楚煜被他的话吸引，一时没注意其中的漏洞。

他想问阮元可是如边疆王所言，但阮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那副模样，是楚煜从未见过的。

他心口一颤，不忍多问，只好先把阮元拉起来，而对方抽噎着，不住告罪。

“属下万死，怎敢对主子不敬……主子恕罪，求主子饶了属下……属下知罪……”

“没事，就……都没什么……”楚煜可是好久没见过这样温顺的人了，一时间手忙脚乱。

阮元尚陷在深深的自责里，刚站起来没多久，又想着跪下去，楚煜无法，只能不由分说地箍紧他的腰侧。

他可没有在旁人眼前上演苦情戏的爱好，也顾不上追究边疆王在宫里埋了多少人，身陷牢狱还能让人把阮元神不知鬼不觉地骗来。

他强势地把人抱起来，不顾阮元的挣扎，大步往外走。

楚煜已经抱着阮元匆匆忙走了，天牢中，片刻死寂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楚焱笑的眼角溢出泪花，笑到捂住肚子无法抑止。要不是璇儿被他吓到，撇着嘴要哭不哭，他还停不下来。

不想让阮元步璇儿的后路？

不，应该说，要让他比璇儿惨万倍才对。

“宝贝儿再等等，欠你的人，本王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不管是阮元还是楚煜，在接下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会深陷修罗地狱。

爱你的人恨着你，恨你的人爱着你，可要是又爱又恨不能自已……楚焱亲了亲璇儿的鬓角，眉眼间全是报复过后的快意。

“就希望，本王那皇弟，珍惜最后几天的好日子吧。”他的宝贝儿痴傻了，那阮元也别想好过。

楚焱近乎偏执的想着，数日来，他始终走不出死胡同，想来想去，只觉得璇儿会落得如此下场，全因阮元牵路。

倘若当年没有阮元把璇儿送到他身边，大概就不会有现在的窘境了……

璇儿不识人言，一贯的咿咿呀呀着，就连眼前的人影都恨含糊，却凭生亲近之意。

他踉跄着跌进楚焱怀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半天胡话，突然捂住了脸颊，然后说出多日来第一个清晰的字：“疼……”

楚焱惊诧看去，却见璇儿摸着脸上的狰狞疤痕，看上去委屈极了。

尤记当年，他用锋利匕首滑破他的脸时，璇儿也在哀求着说：“好疼。”

楚焱顷刻失声，双手无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宝贝儿……哪里疼？”许久过去，他颤声问道。

谁知璇儿眨巴着眼睛，手掌下滑，蓦然笑起来。

后面不管楚焱如何追问，再没法让他说出一个字，他的那个「疼」，好像只是一个巧合。

没有期待中的清醒，也没有任何变化。

第73章 072 你好大的胆子

就在前不久，楚煜还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把阮元好好收拾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尊卑，什么叫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可当阮元真的认错后，只看那个崩溃呜咽的男人，楚煜竟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了。

“属下万死……”阮元翻来覆去就那几个字，开始是挂在楚煜身上哀啼，后来就又跪到了地上，看都不敢看楚煜一眼，更遑论伸手接触。

他是真的后悔，也真的害怕。

尤其是当阮元想起来，他不止一次动了杀心，那种后怕让他不住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