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进来的时候,就见自家父皇贴在公公身上,完全看不见平日的正经严肃。

可他却没有一点意外,脚步一步不歇地走近:“儿臣给父皇请安,公公也好。”

他个子小,没有宫人跟着又不出声的时候,很少会被注意到,撞见楚煜个阮元亲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幸还不曾见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

就在他出声的刹那,阮元像一尾灵活的鱼儿,嘶溜一下从楚煜怀里挣出去。

再定眼的时候,他已经侍立在楚煜背后,面无波澜,一动不动,好像刚才那个被抱紧的人,根本不是他似的。

楚昭理智地把刚才所见忘掉,对楚煜说道:“父皇,子宸公公说榜眼求见陛下,正好被儿臣碰见,子宸公公又要去安排琼林宴,儿臣便代为通传了。”

“榜眼?”楚煜一愣,无可避免地想起刚才所起冲突的缘由。

他面善闪过一抹异色,轻咳两声,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天色已经暗下来,想来林疏朗早就来了,奈何小小榜眼,想面见皇上,再经过层层通传,到了现在的时辰也不足为奇。

“好,朕知道了。”楚煜应了一声,问了问楚昭过来可有旁事,随后就把人打发出去玩儿了。

他转头看向阮元,试探着:“元元可要去见见林疏朗?”

然后却不等阮元回答,自问自答道:“还是去见见吧,毕竟也相隔几年,故人重聚,本就不是容易事儿。”

说着,他招来宫人,一面让他们请榜眼去御书房,一面叫人带阮元先过去。

阮元推辞不及,也确实存了两分对林二的好奇,几经迟疑,终于还是跟着宫人离开了。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静立在寝殿中央的皇帝,忽然失去了生气一般,一下子就颓丧起来。

“啧!”楚煜不耐地轻呵一声,焦躁地绕了两圈,又忍不住往外看。

理所当然的,完全看不见阮元的影子。

这让他更是心烦,想起刚才的争执,只觉的整颗心都乱了:“元元...怎么就...”不肯相信朕呢?

曾经他以为,日久见人心,这三四年的相处,如何也该让阮元对他有点信心。

谁知今日才晓得,有些人就是铁心肝儿,付出多少心血,也没法儿打动。

不过一个交集甚浅的学生,就能让阮元怀疑他如厮,那其他的呢...

可即便如此,楚煜还是不后悔,轻轻咬了咬牙根,反身往内寝那边走,在里面摸出一件披风,又快步追出去。

而这时,阮元和林二已经一前一后到了御书房。

毕竟已经在金銮殿上见过皇上一面,林二有再多的震撼和恍然大悟,也早在私底下消化干净,再一联想,也能把阮先生的身份猜个七七八八。

入京赶考的学子已经进京小两个月了,前段日子等待放榜的那两天,他们也听来不少京中秘闻。除了大官家里的阴私,皇家的事最为人津津乐道。

其中自然也就包括,那备受皇上宠幸的皇子师...

幼时那些未解的谜团一下子有了答案,这么多天,林二不止一次想过,或许不久的将来,就能在宫里见到先生,他甚至设想过无数种见面时的场面,熟料真到了这一天

“...”林二在他浩瀚的词库里,硬是找不出只言半语。

可比起他的无言,阮元还是尴尬居多,踌躇许久,也只露出一个不是礼貌却疏离的笑容:“好久不见。”

有阮元先开口,林二才回过神。

他苦笑一声,退后半步,躬身一拜:“学生见过先生。”

这届状元榜眼同拜在了尚书大人门下,按照规矩。就算是阮元教导在先,林二也没法叫他一句老师,除非他想叛出尚书门府。

他的称呼并没有哪里不和礼数,再说当时也是阮元自己说的,让那些孩子莫称老师,只叫先生。

不过就算这样,当他听林二解释一般地补了一句:“学生前几月才拜在尚书门下,不是看不起先生。”

阮元忽然就懂了那潜在的含义,也朦胧中意识到

是呀,他是内侍,是最让读书人所不屑为伍的宦官,林二作为读书人,也该与他划清界限。

林二还能记着主动进宫来,不管是不是为了与他见面,还能称一句「先生」,已经算是尊师重道了。

“元元?”正相对无言时,楚煜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拎着一件披风,车熟路径地走到阮元身边,“夜里凉,又忘了披件衣裳了。”

一边说着,他把披风罩在阮元身上,还顺手帮他系好了前面的衣带。

这种相处方式,阮元已经习惯,无法阻止皇上的关怀,就只能无声受着。

可那都是在私下里,或者嘴严的宫人面前,再不济也没有在阮元的熟人面前。

而今,当着林二的面,楚煜的一举一动,无一不是在向他肯定

外面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迎着林二诧异的目光,阮元莫名感到难堪,不禁偏头,却是下意识地藏到楚煜身前,靠他遮住自己的小半个身形。

楚煜浑然不觉,做完这一切,才大发慈悲地分给林二一点视线:“听说榜眼要见朕,可有要事?”

第127章 126 醋坛子

“怎么了?”楚煜故作不知,不仅没依着阮元的意思,还恶作剧般闪开,瞥了林二一眼,“朕记得元元跟林榜眼是旧识吧,聊得如何了?”

让阮元过来的人是他,提出疑问的也是他。

阮元搞不懂他的意思,保持沉默不语,可他有不说话的资本,林二却不能装聋作哑。

林二微微躬身:“回陛下,下臣与先生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