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言。”在学生们义愤填膺的时候,阮元将他们打断,“读书人...”

“不可鲁莽,不可出口成脏,当得君子之风!”不等他说完,那些孩子已经接话,大声说着,整齐划一,显然是牢记于心的话了。

“嗯。”阮元面色不变,没有一点被打断的不悦,“刚才说错话的那几个,把昨天学的文章抄三遍,明天上课交给我。”

此话一出,底下一片哀嚎:“先生饶命”

时间已经不早了,阮元看了看天色,挥手示意今天就上到这里。

不过临走前他想起一件事:“林家二哥,你年纪到了,今年可有打算参加镇上的乡试?”

教了这么多年,虽然乡亲们不说,但阮元也想拿出点成绩给大伙看看。

“啊,我吗?我真的能行吗...”被提到的孩子慌慌张张站起来,是个皮肤黝黑但精神十足的小伙子,此时满脸的不自信。

“我教出来的学生,岂有不行的道理?”阮元当即反问,却也不细说,“我只是问问你,回家可与爹娘商量一二,过两天我再与你细谈。”

还没走完的几个小孩跟着起哄:“就是就是,先生那么厉害。教出来的学生也是最厉害的,林二你怕什么!”

被阮元刹那流露出来的狂妄影响到,林二也没了刚才的踌躇,连连点头:“是,先生我知道了!”

说完,他跟阮元道别,拔腿就往家里跑,看那神色,明显是跃跃欲试了起来。

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阮元检查了一边学堂的门窗,也打道回家,他沿着村边小路,踩着晚霞不慌不忙地往家里走。

北大街那边有几个村里的汉子聚在一起,阮元经过时听了那么一耳朵,好像是王大哥在山上救了个人?

他并没有多在意,自从水患发生,隔三差五就有灾民被救回来。

他跟村民打了个招呼,回神继续想晚饭吃些什么,自然也就没听见王哥说:“这回救的人看上去不一般呐,似是受了刀伤,看衣着打扮,也是富贵人家...”

“诶对了,在那人身边,我还捡到一块令牌,可惜不知道上面写的字...哎呀刚才阮先生经过,忘记问他了!”王哥懊悔。

一边说着,他从袖里摸出一枚铜牌,上面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背面刻了一个字。

是虎符令牌,同虎符一个用处,从来只在皇上手中。

第100章 099 阮元你给朕站住

原来爽朗的天气,这几天不知怎的,突然变得阴雨连绵起来。

要说阴天也没什么不好,农家人正好能歇歇,沿街走贩也少了走街串巷。

然而这种天气对念书的孩子们而言,实在是最最最讨厌的日子了。

无他,只是每到阴雨天,教书先生就会大变身,化身魔鬼,折磨透了可怜的学生。

“蚓无爪牙之利,筋骨、筋骨嗯...”背书的沈三磕磕巴巴,抠搜了半天,实在忍不住偷偷抬了一点头。

“!”谁料正好跟阮元那双漆黑的眼睛对上,吓得他倒吸一口冷气,“先先先、先生...”

“呵。”阮元勾唇冷笑,“昨天留的作业,又被当成耳旁风了?既然不愿意背,那就抄吧,十遍,回家去写。什么时候写完背熟了,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我错了...您别让我回家。”沈三哇一声哭出来,连跑带跳得蹦到前面,一把抱住阮元的大腿,“先生您最是仁慈了,求原谅。”

然而...

“你松开,先松开。”阮元登时出了一身冷汗,看他脸色实在难看,沈三也不敢耍宝了,老老实实退回去,背手站在一侧。

阮元暂时没心思理会他,他很是缓了一会儿,才把腿上那股子胀痛压下去。

为什么阴雨天的先生心情不好脾气暴躁?

都是那羸弱的身子惹的祸。

自从某次冬日大雪,阮元去山上捡柴火不小心踩空,摔了一跤后,曾经埋藏在身体里的那些隐患全爆发出来了。

内力被废掉的后遗症,手脚筋挑断留下的阵痛。哪怕是一些阮元都忘了的伤痛,也一齐跳出来添乱,真是应了那句祸不单行。

阮元明言自己太监的身份不假,但其他还是有所遮掩的,就比如

他那手腕上的两道狰狞伤疤。

这么多年下来,他缠在两个手腕上的布带从没在外人面前摘下来过,也有人好奇询问,但都被他含糊过去了。

可遮起来,不代表不会疼,到了严重的时候,他甚至拿不起筷子。

自从阮元来到平南县,镇上的药铺就多了一笔稳定收入,他也成了铺子里的常客。

人人都知,阮先生是个病秧子,这一年下来,那么多汤药就没断过。

而他们口中的阮先生,就是刚来村里最困难的那段日子,也没断过草药,他可珍意着自己呢,就怕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先被那些陈年旧疾拖垮。

疼是真疼,但如今的生活也是真的很舒服。

除了阴雨雪天。

也别是下着雨还要来学堂教书的时候,他恨不得坐在席上一动不动一字不说,偏偏底下的学生不省心,他自是更易焦躁。

而他又惯会隐藏,这么多年来,从没在学生面前露过弱态。

久而久之,阮先生雨天变性子的说法也传出去了。

“你、你先给我出去...”他看见沈三那副样子就来气,膝盖又疼得厉害,忍不住在上面锤了两下,“我暂时不想看见你,出去出去!”

先生都自己打自己了,这是气成了什么样子!

沈三这回是真的哭出了声,他不敢再忤逆:“先生对不起,是学生错了,您别生气,学生这就出去...你别气别气,要是实在生气,您打我!先生别打自己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