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往日的宋记茶馆如今已然成了半个赌场，中举后的热门考生名字都做了明牌挂在墙上，过往之人都可下注来押，哪位公子年后可以高中进士。

陆峥明明是夺取会元的大热门人选，反而连名牌都没有，老板也说了，不允许有人下注陆峥。

毕竟这孩子成绩太过稳成，不论赔率多少庄家都觉得不够划算，所以直接从源头上取消了下注陆峥的资格。

会试地点在京城贡院，不必像从前那般折腾。

这次初微也终于如愿，亲自和陆今安一起送自家娃去了考场。

想起他们第一次一起送陆峥上学，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

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初微记得从前高考时，在外等候考生的妈妈天团会选择穿旗袍，拿向日葵，取“旗开得胜”、“一举夺魁”之意。

这个世界还没有旗袍这种装造，初微也不想穿得太过出格，在考场外头做现眼包，便只吩咐府上绣娘做了一件品红色细碎洒金向日葵纹的春装，也算沾一沾好意头。

陆峥这次进考场时状态极好，出考场后状态稍显疲惫，但整个人的精神气儿不错，想来答题过程顺利没出什么问题。

而这次初微也终于有了机会亲自看榜，体会一把会元母亲当成被人盛赞的感觉。

怪不得大哥陆进之这么愿意送陆峥上考场，回来之后只要提到陆峥就是赞叹生不绝于口。

以前都是他享受了这个待遇，自然看陆峥什么都好。

和陆家亲近的亲戚朋友们得了消息自是开心，外头那些和陆家不对付的人家则酸得厉害，直说陆今安就是运气好，领养了这样一个下凡的文曲星，若是我们家里捡到了陆峥这样的养子，也能出个会元。

初微原是不爱听这话的，但听他们虽然否定了陆今安这些年来押题教功课的努力，但是肯定了陆峥是文曲星下凡，一正一副也算相抵，便也懒得再去计较。

这次会试出成绩的时间原就比寻常提前了小半个月，结果成绩张榜没几日后，国子监又突然传来消息，说要对这一批考中的学生进行提前殿试。

初微生怕在这样紧要的节骨眼上出什么差错，等陆今安一下衙回来后便询问其中缘由，为何皇帝会突然下旨要求提前殿试。

陆今安刚从宣政殿回来，三月里的晚间的天气温度还有些低，他牵着初微的手坐下来，指尖微凉，缓缓说明经过。

就在三日之前，登州府知府佟大人给皇帝上了折子，道是当地某乡绅出海游玩之时，路遇奇观“仙人指路”，此乃天降祥瑞，地方上不敢隐瞒，当即上书奏明陛下。

皇帝一听便有些坐不住，想要摆驾登州，一探究竟。

朝中有各部官员各司其职，还有皇子可以代为监国，即便临时东巡也不不成问题。其他事情倒还罢了，只是这殿试旁人替不得，故而要求国子监提前半个月时间举行。

初微：……

她上一次听到“仙人指路”这个词语，还是看买股看K线的时候。

皇帝年轻时候享受权力，年纪大了便追求长生。

可那些即将参加殿试的可能是未来的朝廷重臣，是未来的地方父母官，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生计，他也能为了求仙定得这般儿戏，当真是将“不问苍生问鬼神”演绎的淋漓尽致。

初微自认陆峥的学问应该可以拿到前三甲的名次，只是这三人一般默认学问都差不多，给什么头衔看心情。

当年陆今安自幼入宫，可以说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孩子，皇帝见他学问不错，生得又好，便给了给了个探花的位子。

也不知道到时会给陆峥定一个什么位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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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颜近来写文进入了瓶颈期，有意在程愈下次出海时跟着出门找一些灵感。

初微觉得苏颜想要出门看看更开阔一下眼界不是坏事，只是女孩子跟船出海在某些时候会不方便，但那日听陆简说起云澜夫妇下次出海也会跟着一同前去，有他们帮着照应，想来苏颜出海也问题不大，便答应了下来。

这晚正好闲来无事，初微便命绯月伺候笔墨，给程愈去信说明苏颜的情况和出海意愿，让他早做安排。

素月将手中的玫瑰花酥藕粉芙蓉糕搁在初微案边，轻声对她报道：“公子来了正院，询问奴婢夫人这会儿可得闲？方不方便聊上几句。”

陆今安这个时辰加班是常有的事，今晚也一早派人告知初微会留宿宫中，无需等他。

而殿试将近，陆峥这几日都在努力学习，怎么又会有兴致在入夜时分来正院找她聊天？

初微心中诧异，停笔道：“让他进来。”

今夜的陆峥和初微印象中的少年有着很大不同，稍显稚嫩的脸庞笼盖着一层薄薄的愁绪。

初微招呼他坐过来吃点心：“这个时辰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同我商量？”

却不想陆峥第一句并未进入正题，而是环顾四周道：“父亲今晚还回来吗？”

“陆简方才说过，你父亲要为陛下筹备东巡之事，今晚留宿宫中，不会来了。”

初微见陆峥听到这话之后，有些放松地“嗯”一声，一看就知道他不是担心父亲不回，而是并不盼着陆今安这会儿回来。

陆峥这番反常举动弄得初微越发好奇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就是今日一早得知，殿试提前半月，心里头总觉得有些闷，所以过来同母亲说说话。”

殿试之前出现这种考前综合征非常正常，况且陆峥如今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初微只作寻常安慰道：“从这一路走来的成绩就可以看出，你的学问见识不比任何人差，你从前岁考回回都是优等，自是不必担忧殿试应考之事。”

“是。”

见陆峥脸上神情并未好转多少，初微继续开导道：“你从前曾经跟着父亲去往各地拜会世家大儒，也曾跟王府世子有过交往，至于朝中政令推行和律例国策……你父亲更是教过你不少。你人生得好，谈吐气质都属绝佳……对这殿试又有什么不放心呢？”

毕竟大周阁臣亲自辅导的学生，按理说这样的面试是最不需要担心的。

“大抵是因着上次御前奏对的事。”陆峥闷闷道，“我总不愿意见他。”

一想到要去金殿之上以考试问答的方式再次面对那个人，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排斥和紧张。

只是那次事件是因父亲而起，所以他反而并不好跟陆今安言明，只能趁着他这会儿不在家的时候，过来找初微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