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姐用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她没有直接告诉他答案,只是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驶过来的是新干线。”

程羽西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这一站新干线不会停,它会以200到3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直接冲过去。

“我知道了。”程羽西低下头,痛苦地闭了闭眼睛,然后又抬起脸来问:“跟我一块的那个男孩呢?”

“啊对,关于你的小伙伴。”袁姐起了个头,话却又戛然停住。她想了想,用尽量委婉的说法解释给程羽西听:“听说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你摔晕在地上,他出现了相对严重的应激反应,呼吸性碱中毒你听过吗?”

“过呼吸?”程羽西倏地拧起了眉头,“他怎么会过呼吸,他从来没有过。”

“嗯。是这个。”袁姐点点头,“我也是听警察说的,他当时抱着你的时候出现了喘不过气的症状,救护车过来的时候,他因为呼吸性碱中毒已经搂不住你了。医护人员叫他放轻松,告诉他减缓呼吸频率,但是他好像听不懂,一直没有办法平静下来。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运到医院的时候,医生给他上了镇定剂。”

程羽西浑身开始抖了起来。

吕知行听得懂的,他什么都能听懂。

他不是听不懂。

他只是彻底地,完全地,崩溃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两个少年晃晃悠悠从死亡的废墟中勇敢走出来的故事。

下次周五见~

大家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晒太阳哦。

◇ 第37章 是反複發作的病

◇ 第37章 是反复发作的病

“吕同学。你这移情的情况……并没有丝毫改善。”

吕知行抬起眼皮,看向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她穿着白大褂,坐在皮质的单人沙发里,腿斜斜地并拢,西装裤下是一双看起来很柔软的平底鞋。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也是柔软温和的。

这位女士是他的心理主治医生。从他十岁那一年开始,她就一直在为他做心理咨询。

“我已经很听话了。林医生。”吕知行身子往后仰,背靠在并不太软的沙发椅背上,双臂交叉于胸前,“参加夏令营,扩大社交范围,考语言考试,学乐器,保持成绩优异。你让我转移注意力的事情,我都做了。”

“你误解我了,我是希望你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兴趣,多与除了他之外的人创建真实的感情联系。”

“可是我真的没兴趣。”吕知行很干脆地说道,他的语气并不强硬,却直直地盯着林医生的眼睛,态度非常坚决。

林医生温和地笑了笑,换了一个话题:“那我们再来谈谈他吧。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吕知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很重要的人。”

“只有这个吗?”

“医生。”吕知行歪了歪脑袋,并没有直接回答道,而是反过来询问:“如何区别我对他是移情还是真的喜欢?”

“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产生强烈的情感吗?”林医生用笔轻轻地敲着手里的记录本。

吕知行沉默了,他的下巴微微回收,眼瞳滑向了另一边,躲开了林医生探究的目光。

“是从他救了你那一天开始的吧。你曾经说过,在此之前,你们之间的关系跟普通的小玩伴并没有什么差别。然而在那一天之后,你对他就产生了强烈的持续性的情感依赖。即使你在精神科住了一年,在药物副作用屏蔽了部分感官和情绪的情况下,你对他依旧保持着浓烈的感情。”林医生捏了捏手里的笔,“你听说过吊桥效应吧。对救命恩人产生移情是非常正常的情况,从中夹杂着浪漫的情感也不是没有可能。我一直认为他的存在对你来说是起到积极作用的,所以才会建议你的父亲让你搬回小公寓里居住。你觉得自己对他是喜欢吗?”

吕知行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很苦的笑:“何止是喜欢。”

“你觉得你爱他?”

吕知行盯着林医生的眼睛没有做出回答。

林医生思忖了一下,用平和地语气说:“我依旧是原来的观点,无论只是移情,还是移情过程中产生了真的爱情。我都不觉得是坏事。我需要你警惕的是过度依赖。你对其他的人事物不感兴趣这一点才是问题。”

吕知行轻轻地呼了口气,身子前倾,手肘架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的手指交叠在一块,“我知道。失去兴趣是抑郁的前兆。”

“不用过度担心,你现在状态很健康。或许会有些许抑郁或者焦虑情绪存在,但是离病症还很远。”林医生温柔地说着,“但是即使有机会,我暂时也不建议你贸然谈恋爱。你目前承受不起万一跟他分开了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后果。而如果你的感情过于集中地压在他身上,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甚至有些危险。所以,吕知行,你要……”

“所以我要小心……”吕知行垂着眼皮,像个好学生似的,将医生教育的道理复述了一遍,“小心过度依赖和抑郁症造成的扩大性自杀。”

在吕知行的记忆里,母亲对他说过最多的话是:对不起。

父亲的工作永远都很忙,尽管母亲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尽量抽空回家,但绝大多数时间都只有母亲和吕知行两个人一块生活。

吕知行小时候不明白,他不知道母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以致于她总要向自己道歉。他觉得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总是微笑,永远温柔,从来不会生气。

母亲不会勉强他做任何事情,不会强迫他学习,也不会要求他获得多好的成绩。她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能好好吃饭,睡得安稳,以及平平安安地回家。

然而一旦吕知行不高兴了,哪怕不过是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母亲便会很受伤地向他道歉。

“小行,对不起。”

吕知行总是很茫然:“妈妈为什么要道歉?”

而母亲会露出一个很苍白的微笑,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其实吕知行也多少会察觉到母亲身上的异样,比如她总是深居简出,说话轻声细语。有时候几天几夜都不睡觉,有时候又昏天暗地地睡很多。她经常会头痛,每天都要吃很多的药。

在吕知行的认知里,母亲是个内向的,身体不太好的人。他从来没有想过母亲是在生病。

她得了一种严重的,反复发作的病。

四年级的时候,周围的同学开始对异性产生了兴趣,而吕知行和程羽西还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牵着手上学,因此被说了不少的小话。

孩子们的善恶观并不分明,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一副不愿意被他们听到的模样,又非要故意在他们面前扭过身用手圈着嘴小声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