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璋中规中矩,他的贺表夹在朝贺的官员中,并不出挑。自他去了突厥,江婉柔也鲜少听到他的消息,以至于这份贺表被陆奉截了下来,她全然不知。
除去这些插曲,皇后娘娘的生辰宴盛大隆重,到她这个年纪,其实不在意排场不排场的,反而觉得累赘,叫她愉悦的是人。丽夫人言笑晏晏,下厨为她煮了一碗长寿面;三个儿女一字排开为母后祝寿,各有风姿;老祖宗身子康健,笑的慈祥和蔼。凌霄陆清灵夫妇特意多留了半个月,等给皇后过完生辰,再回边关。
因为明珠的事,江婉柔对陆清灵夫妇多有愧疚,连对着凌家的小子也多了怜惜,凌家家教好,凌家那小子虽在边关长大,有个大将军的父亲和舞刀弄棍的母亲,他本人却文质彬彬,甚至有些腼腆。当初也是明珠非要缠着人家比划,人家不忍明珠妹妹伤心,才酿成祸事。
江婉柔心中暗自可惜,淮翊和淮翎她不担心,这世道对女子艰难,她盼望她的明珠一生无忧。凌家家风清正,又是沾亲带故的亲缘,将来把凌家小子招为驸马,知根知底儿的,多好。经此一事,她倒不好意思开口了。
等热闹的人潮散尽,江婉柔褪下华服,依然喋喋不休为此惋惜。
“那么俊秀的孩子,配明珠绰绰有余,怎么就闹成这般……”
陆奉刚刚沐浴过,他半躺在榻边,手持一册史书,闻言抬头,道:“你舍得?”
江婉柔一脸茫然,“什么?”
“你舍得叫明珠远嫁?”
陆奉本不想插嘴,奈何皇后念叨了一路,他搁下手中的书,冷静道:“你看中的‘驸马’是凌霄独子,将来必要子承父业,卫城你也去过,你舍得叫明珠在那里待一辈子?”
江婉柔忽然想起苦寒的卫城,声音弱了些,“凌家小子看着文弱,万一他不是那块儿料……”
“他必须是。”
陆奉打断江婉柔的臆想,边关险要,他放得下心,用得趁手的人不多,凌霄算一个。而且凌霄有从龙之功,凌家只要有男丁在,他不会收回兵权,寒了老臣的心。
而江婉柔则想招个驸马,放在眼皮子底下,有她和陆奉看着,必不敢欺负明珠。
江婉柔顿时泄了气,道:“难道有缘无分么?两个孩子家世相当,今儿个我偷偷瞧着,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明珠……”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有闲心,不如多给朕补两件衣裳。”
江婉柔忽然不说话了。
与江婉柔不同,陆奉对儿女姻缘看的很淡,他的儿子们是尊贵的太子、皇子,看上哪个女人使不得?至于江婉柔操心的明珠,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况且明珠那性子,一般人降不住她,且走且看吧。
江婉柔一脸幽怨,陆奉挑眉,伸出手臂,江婉柔不假思索地走上前,被他轻轻一拉,两人一同滚向床榻。她正欲开口,忽然被陆奉咬住了唇。
……
泛黄的史书落在玉石地板上,一阵热浪中,江婉柔喘着粗气,双颊潮/红,乌黑的发丝黏在雪白的颈侧,妖冶妩媚,看得陆奉的眸色愈深。
可喜可贺,经过多年的磨合,陆奉现在比当初好了不少,江婉柔也放得开,他不坏心 ???????? 站 : ?? ?? ?? . ?? ?? ?? ?? . ?? ?? ??故意吊着她的时候,叫江婉柔痛又欢愉。
……
云/雨初歇,江婉柔趴在陆奉胸前,浓密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蝴蝶,无力地摆动,在眼睑落下一片阴影。
陆奉的胸膛微微起伏,他抬掌抚摸怀中人光/裸圆润的肩头,过了半晌儿,忽然道:“缘分之事,玄妙难料。”
他与她初见时,她是他未婚妻的庶妹,一个干瘪瘪的黄毛丫头,他见过就忘了,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夫妻已经走过十几载光阴。
他情不自禁亲上她的脸颊,他的吻如同他的人一样,带着浓厚的压迫感,叫人喘不上气。
江婉柔还想缓一缓,她抻长雪白的脖颈,慌忙道:“等等――还有正事――”
“那个长生不老药,究竟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男人愈发粗重的气息,陆奉的癖好贯来如此,尖锐的犬牙磨过雪白的肌肤,似乎要刺破它,扎进血肉里。江婉柔身心全是他,根本无暇顾忌旁的事。
双眼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一句话。
“改日,陪你去寺庙走走。”
……
那天晚混乱不堪,江婉柔以为自己听错了,没再提这茬儿。过完生辰宴,她一下子清闲起来,后宫有条不紊,三个孩子各自忙碌,即使前来请安,也是坐一会就走了,想来想去,阖宫上下,只有陆奉能陪她消磨时间。
经过那个奇特的“生辰礼”,江婉柔忽然放下了一些她固有的谨慎与矜持,从前碍于规矩名声,后宫不得干政,她很少主动找陆奉,如今她成了养心殿的常客,人生苦短,人活一辈子,叫自己舒心才是真。
皇后娘娘有任性的权力,没有任何理由,她忽然想他了,便坐上凤撵去养心殿。她到的时候,陆奉正负手而立,在舆图前沉默不语。
江婉柔拎起裙摆,悄悄走上前,想吓他一吓,还没等到她开始,陆奉仿佛后背长了眼睛,道:“站那儿做什么,过来。”
江婉柔忽然泄气,闷闷道:“陆奉,你真没意思。”
陆奉不在意地笑了笑,微抬下颌,叫江婉柔看面前的舆图。
“长生虽好,终是镜花水月,黄粱一梦,做不得真。”
陆奉握住她的手,指向他标记的矿场,道:“可这真金白银,却不是假的。”
那老道扛不住禁龙司的酷刑,早早招供,再加上陆奉派去的探子,大漠有黄金、铜铁矿,板上钉钉。
如此巨大的宝藏,自然勾起了他的掠夺欲。此事未曾宣扬,他仅召见了几个近臣,可惜只有霍费昂一人全力赞同,其余人态度不明,毕竟是不义之师,大齐深受儒家“仁义礼智信”的熏陶,不是每个人都像陆奉这么不要脸皮,见到好东西就抢。
当下四海升平,虽有内斗,但大体上说,没有人喜欢打仗。陆奉雄心不改,下面人知道皇帝独断专行,忽然福至心灵,道:“皇后娘娘仁善,定不忍心看到烽火四起。”
钦天监算出,倘若开战,是“大凶。”
江婉柔心里一惊,急道:“陆奉,不要。”
她连看个戏文,都不想看将军打仗的本子,于情于理,她不想平静的日子起波澜。
陆奉捏了捏江婉柔柔软细腻的手,“别慌,说了,不叫你担惊受怕。”
“朕一言九鼎,你以为在说笑话么?”
江婉柔目露忐忑,陆奉的话并未叫她安心。虽说陆奉喜欢她,但她也从来没想过,他会为她放弃一场征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