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婉柔和她的阿姐长得并不像,阿姐纤细瘦弱,江婉柔明显是锦绣福贵娇养出来的玉人儿,和她相处的越久,柳月奴越来越清晰地明白,她不是阿姐。
可是她对她那么好,她好温柔,她想让她做自己的姐姐。
陆奉冷哼一声,“你倒有自知之明。”
他不喜欢江婉柔的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前有裴璋,又来了个柳月奴,即使是个女人,也让他无端窝火。
更别提柳月奴还有那么个名声!在起初得知柳月奴把江婉柔藏起来,她“疑似”喜爱容貌姣好的女子时,陆奉把手中的朱笔生生掰断了。
柳月奴惨白着脸争辩,“我对她坦坦荡荡,我对天发誓,从未欺瞒于她。”
就像江婉柔曾问过她的名字,她毫不犹豫告诉她,并不是因为她觉得江婉柔不懂,而是她想告诉她。
江婉柔当时觉得那个名字熟悉,是因为陆奉曾在她面前提过这几个姓氏,只是她不懂突厥话,只当他们突厥名字长得像,没有往下深想。
人不在,江婉柔也听不见柳月奴这般剖白。陆奉脸色变了几变,连凌霄都以为他要下令处死柳月奴,他沉着脸,走出营帐。
留下一句话,“好好养着。”
凌霄和柳月奴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茫然。
紧接着,当晚,陆奉再次召开集议,暂且按兵不动,叫突厥使臣来谈。
??[97]第 97 章
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连在一起,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柳月奴神色怔怔,想不通她一个双亲俱亡的女子之身,怎么和“可汗”扯上关系?即使她哪儿哪儿看不惯陆奉,觉得这个残暴的男人配不上她的柔姐姐,但她得承认:陆奉不会信口开河。
陆奉按住江婉柔不安分的手,道:“尽管只是没落的旁支,你身上流着阿史那王族的血,你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柳月奴脸色紧绷:“我是女人。”
陆奉怪异地瞧了她一眼,一人单枪匹马组建一支起义军,女子之身受封将军,连他都不把她当寻常女人看,她竟然会受女子之身的禁锢?
陆奉反问:“女人又如何?”
突厥女人的地位比大齐高些,女子能继承一定的牛羊等财产,可汗的妻子可敦地位尊崇,甚至能够插手政务,历史上就曾有可汗多病或早亡,王朝实际由可敦掌权。或者皇子不争气,公主天赋异禀,由公主代可汗处理政事。
草原上大部分人不在乎统治者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可汗威武雄健,能带领他们打退敌人的侵袭;能让他们吃饱饭,让马儿吃上好草料,就是好可汗。因此柳月奴是女儿身这事,还真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
陆奉敢肯定,王庭那些个天潢贵胄加起来,打不过柳月奴这个“女人”。
让突厥难以接受的是,他们的王,竟然由齐朝指定,那岂不是说明,他们纵马驰骋的草原汉子,自此后要受齐朝的掣肘?
陆奉这回没有给更多的时间,只有三日,能接受就谈,不能接受就打,他们齐军已休整地足够久,磨刀霍霍,准备宰杀对岸肥美的牛羊。
陆奉这神来一笔,不仅超出了突厥人的意料,诸位将军也是一头雾水,开口换了他们的王,他们能答应么?
结果证明,陆奉不仅熟读排兵布阵的兵法,他也深谙争权夺利的人性。
前任可汗刚死,尸骨未寒,冒顿的位置本来就不稳,如今外敌当前,突厥内部乱成一锅粥,他的诸多兄弟们虎视眈眈,意图浑水摸鱼。
战,伤亡惨重,他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和,齐朝放松了和谈的条件,只是换个人当王,柳月奴拥有王室的血脉,也不至于让突厥太丢脸。
再者,她只是个女人啊,暂时稳住齐朝,留得青山在,等过两年,他们缓过来劲儿,能与大齐一战,便叫这个可汗“暴毙”,其他兄弟们都有机会摸一摸那个位置。
总之,在紧张的时间和混乱的局势下,所有人都想不到,突厥竟然答应了。柳月奴这个齐朝的“明威将军”,过不了几日就正式走马上任,成为突厥的新王。
从一介反贼,到女将军,再到突厥可汗,柳月奴传奇的一生,足以载入史册,彪炳千秋。
……
陆奉没有耐性和柳月奴细心解释,只交代几句便带着江婉柔离开。等回到歇息的府邸,陆奉下颌微抬,等江婉柔伺候他脱衣。
江婉柔还沉浸在震惊中,直到陆奉不满地轻咳一声,她恍然回神,抱紧陆奉的手臂,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做梦吧。”
刚认的阿妹稀里糊涂当上了突厥可汗,方才听陆奉话里话外的意思,两国不用打仗了。
他们很快能回京了!
陆奉不说话,松了松衣领。
江婉柔立刻有眼色的上前,给他解沾染寒气的衣袍。陆奉脸色稍缓,冷哼道:“出来太久,我看你的心野了。”
对于“贤惠柔顺”的江婉柔来说,这是个非常大罪名,搁以前她得惊恐万分地自证清白。如今她吃准了陆奉不舍得动她,脱完他的外衫,往他怀里钻。
“夫君,妾身冤枉啊。妾心里眼里都是夫君,怎找心就野了。”
陆奉被她磨得没脾气,一把把她揽在怀中,语气不善道:“不准再见那个柳月奴。”
他有意放任两人亲近,但他以为的“亲近”是和京城那样,宽大的椅子隔开八丈远,说话吃茶,矜持有礼。
而不是像这样抱在一起拉拉扯扯。不是,她脸红个什么劲儿!
把两朝玩弄于鼓掌之间的齐王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决策。
江婉柔无法理解陆奉的奇怪的占有欲,不是早说清楚了么,人家柳妹妹只是思念阿姐。她心中腹诽,面上还是从善如流地摸着他的胸口,嘴巴甜如蜜,好不容易把陆奉安抚住。
怀中的身体软乎乎,沉甸甸,陆奉脸色稍霁。在外叫人琢磨不透的齐王,在房中抱着他的妻子,缓声向她解释。
陆奉原先是坚定的主战派,秉承着“打不服就往死里打”的观念,谁也劝不住他。让他做出改变的,是江婉柔。
他知道她心软,先前那些村民,他留了她们一命,那些曾对他的妻子施以援手的突厥人,他甚至可以放了她们。前阵子江婉柔愁眉不展,他原想以此讨她欢心,没想到她听后,更忧愁了。
她道:“一群老弱妇孺,丈夫儿子都不在了,又能活几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