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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素猛地低头,盯住自己?的衣袖。
袖子边空空如也?,没有那一?缕淡雾依附着她?。
她?忽然惊觉,
若杀了那二人的不是他,而他返还阳世的目的又已经达到,是否幽都就不会?再给他时间,是否他已经……
倪素仰起头,寒雾浓浓,天?幕发灰。
他回去了吗?
回去做星星了吗?
倪素的胸腔里充斥着酸涩的情绪,眼?眶湿润,这一?刻,她?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倪素……”
周挺想要安抚她?,身上却没有什么帕子,他只得与她?找着话说,“如今官家病重,虽不知事,但要为玉节将军翻案,却还有些困难。”
“为什么?”
“鲁国公还在找贵妃的内侄女,他铁了心要以此来掣肘嘉王殿下。”一?旦鲁国公找到那吴氏女,坐实嘉王陷害贵妃的这桩事,贵妃腹中的骨肉就还有希望,至少在贵妃的孩儿尚未出世之前,嘉王就不可能继位。
“鲁国公还想拉拢王恭,”
怕倪素不知王恭是谁,他便解释了一?声,“王恭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三衙禁军都在他手里,他似乎也?与鲁国公一?样,想拖到贵妃产子之后。”
王恭虽肯放嘉王进殿,却也?并未拿定主意,此时究竟要不要奉嘉王为储君。
“再者,谭广闻的罪书上只有吴岱,没有潘有芳,他们已经将证据毁得差不多,如今要翻玉节将军的案,定潘有芳的罪,就必须有鲁国公的供词。”
“可鲁国公是宗亲,若没有个有力的由头,我?们不能轻易拿他,更不能讯问。”
“那若是,”
倪素抬起脸,“我?状告他呢?”
周挺一?怔,“……你??”
“我?上过一?回登闻鼓院,我?知道那里的规矩,为官者,不能敲登闻鼓伸冤,但我?是民,我?还是靖安军旧人。”
倪素擦了一?把脸,冷静地说道,“我?是倪公子的遗孀,是靖安军的人证,我?要上登闻鼓院,状告南康王父子勾结吴岱,潘有芳,害死我?大齐的玉节大将军,害死那三万靖安军将士。”
“如此,你?们便能讯问他了,是吗?”
“……登闻鼓院的杀威棒,你?难道忘了吗?”
周挺不知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为何?一?定要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他心中难掩震颤。
“没有忘。”
倪素望着他,“但是我?不怕,只要你?讯问他,用尽你?周副使的手段,撬开他的嘴,我?就什么都值得。”
“我?答应过他,我?要为他求一?个干净的身后之名,我?也?要为靖安军,求一?个一?尘不染。”
万里春(四)
“殿下果真给官家用了……”
裴知远坐在?炭盆边, 却觉得烧红的炭火怎么也烤不热自个儿冰凉的腿脚,他话?没说尽, 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有些事?, 你们为臣的不敢,”嘉王没有束发,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镶兽毛边襕衫, 肩上的伤痛得他脸色煞白,他先瞧了一?眼裴知远, 再看向坐在?一?旁的孟云献,“即便是孟相公, 您为人臣, 也终究有不能为之事?。”
无?论君父仁或不仁,为臣者, 从入官场之始,少?有人能跳脱出为臣的本分, 越是能臣,他便越是逃不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三纲五常。
人臣忠于?国,事?于?君, 即便是孟云献,他心中就算清楚新政失败的根本原因在?何处,他所能做的,也只?有一?个“等”字, 等君父重新记起?他,利用他, 再尽力让自己活得久一?些,捱过严冬,祈盼春来。
“还有苗景贞,即便是满门性命都攥握在?他一?人手里,他也难以做得更果断一?些。”
若苗景贞不被人臣的伦常所束缚,他的手段就会更果断,那碗掺了金丹碎粒的汤药,也不会等到嘉王亲自去喂。
“你们都在?守着那一?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我原本也是如此。”
嘉王伸出手,炭火的温度烘烤着他冰凉的手掌,“可我不这么做,死的就不止是我一?个人,葛让葛大人要死,苗太?尉要死,孟相公您也要死,所有与我相干,或与子凌相干的人,都要死。”
“我不怕东窗事?发,也不怕为人诟病,这是我自己选的路,不干净,”嘉王泛白的唇微扯,“那便不干净吧。”
淡薄的日光照着檐上积雪,殿外风声凛冽,炭盆里噼啪作响,孟云献端着茶碗,热烟扑面,他半晌才道,“殿下,您的确救了很多人的性命。”
“如今却还有一?样棘手的事?,贵妃虽被幽禁,但往常一?直随时在?贵妃身边的那个宫娥被处置前,却提起?了那吴清茹,鲁国公如今正是抓着这一?点,若他找到吴清茹……”
裴知远谈及此事?,不由道,“殿下,吴清茹留着便是个祸患,您为何不事?先将她杀了,却反而?将她送走?”
侍立在?旁的亲卫袁罡忍不住开口,“裴大人,殿下原本就抱定了为玉节将军报仇的死志,若不是官家中风,只?怕殿下他也不会活……”
袁罡倏尔住了口,顿了一?下,转而?道,“殿下放过她,也是因为善念。”
“可朝堂之上,善念无?用。”
裴知远言辞委婉,但嘉王却听得明白,他放过贵妃的内侄女吴清茹,在?他们眼中,便是妇人之仁。
“那时我不知自己还有命活,我那时之所以借金簪一?事?对付贵妃,也不过是想在?临死之前,令她饱尝流言之苦,她腹中的血脉有疑,所有人都要重新审视她,即便她生出皇子,那皇子究竟能不能继位,也是未知数。”
“再者,吴清茹才不过十五岁,她许多话?都藏不住,我早知她不是吴家二?房正妻的亲生女儿,只?是贵妃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内侄女,他们才将庶女当做嫡女,送入云京,与我定亲。”
“她的亲生母亲是个被休弃的妾室,人在?袁罡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