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回头,正对上他的视线:“在你向我这个问题之前,你没有自己去找原因?”
谢衍知道就算她不和周游说自己的事,周游也总会去查的,她从不低看周游的掌控欲。但是周游总是很擅长故意误解谢衍的意思,总归只要他不主动说,那么谢衍从他嘴里撬不出一句话:“因为我最近太忙了?抱歉,可能还要忙段时间。”
谢衍忍了又忍,还是怒道:“去你大爷。我不想听你说话。”说完头也不回登登登上楼。
一楼就剩下周游一个人,他慢慢收起脸上的表情,在光线逐渐暗下的客厅,神色看着极为冷淡。
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坦诚,那么谢衍也不会和他说真话。可是以前这么多年都能过下来,为什么现在却矛盾重重。
是自车祸以后产生的,他记忆的缺失导致态度暧昧,也不能及时感知到谢衍的情绪。
他一定还有事情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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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看他宴宾客
谢衍知道自己在迁怒周游,卢梭的死跟他无关,他作为市领导也必须要处理酒店坍塌的后续工作,忙到顾不上她也应该理解,再远一点,二姨被她推下楼周游不知道,闻听的出身则更是与他毫无瓜葛了。
可是她越想越是觉得,她从高中时就和周游打照面,周游却好像从来没出现在她重要的人生节点上。
同学跳楼的时候她一个人看着,父母离世家道中落也是她自己的事,除夕那晚二姨摔下楼时她没有等到希望来的人,卢梭把她从化冻的河水里捞出来,一边呵斥她一边流着清水鼻涕离开,寒风吹着他旧棉袄里的破絮,她一个人回家换衣服。高考,打工,上学,这些岁月她都是独自走过来的。
他来了这么多年,她经历的却总与他无关。
因为这样想着,所以对周游的感情似乎总是差了一点。即使在大学她最喜欢他的时候,谢衍也会想:这个人这么漂亮,这么优秀,只是在我变好的时候才出现在我面前,他没见过我最糟糕的样子,不知道我厌学,不上进,不知道我神经质,会发疯搞破坏,他没有对我真正的厌烦,所以对我也没有真正的了解。他只是恰如其分地出现在这里,像是要把我的过去和现在割裂。
谁会爱以前的我呢?谁会爱那个可怜的我呢?
周游那样挑剔的人,怎么会喜欢那时残缺的我,就算高中会遇见,也无非是他不断拒绝罢了。
“自怨自艾不可取啊……”她嘟囔着闭上眼,将脸埋进盛满清水的盥洗池中。
周游上楼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把脸泡在水里,过来说:“你生理期快到了,少碰冷水。”
谢衍每个月闹腾一回的痛经给周游养成了某种习惯――家里所有的水龙头开关必然是向左拧着,以确保时时刻刻出热水。虽然不能确定谢衍痛经是否因为宫寒,并且宫寒这个概念本身也存在争议,但是用热水总比用冷水好。而谢衍面前那个水龙头明显是向右的。
谢衍抬起湿淋淋的脸,随手抹掉脸上的水珠,面无表情地看着浴室门口的周游,身体力行地贯彻了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
周游退一步:“你要是疼厉害了还是自己吃亏,我要出去吃饭,你晚上记得吃。”
阻止谢衍继续闭眼埋水的不是周游的好言相劝,而是她确实有点怵生理痛。
周游回卧室换了件正装,他工作时穿的衣服非常单一,春夏是衬衫+深色薄外套,衬衫下摆扎进裤腰里,秋冬是衬衫+羊毛衫+灰色半拉链式外套。尤其是那个拉链外套,能够在各大小地方的新闻上看着领导们穿着同款,几乎是我党干部统一着装了。得是人帅,才穿啥都出挑。
但他今晚要去参加和某外企的活动,必须早点走,还得穿的正式点,下楼的时候还在系领带,边走边说:“我晚上要去延河,很多同志都会到场,晚上尽量回来,回不来的话你睡觉注意关好门窗。”
谢衍不回他,他也不追问,径直出门了。就像他会无视谢衍所有莫名其妙的言行一样,谢衍也不一定非要回应他。和谢衍相处久了心态要向阿Q学习,自己说出来了就当对方听了,精神上要胜利。
市区距离延河县有段距离,在市领导们各自赶过来时,赵腾已经到了酒店。
进门的时候就被侍者接待,电梯直升上行政楼层,走到某个房间时,他直接推开虚掩的房门走进去,拐过走廊和衣帽间,落地灯光线暧昧,女人背对着他,正坐在窗边的化妆台前。
令人赏心悦目的背影,绕过背面看正面也不俗,妆容精致,黯淡的灯下也可见鬓影钗光,赵腾就夸:“美,不愧是美悦的高管胡小姐,谁能不拜倒在你裙下。”
高管胡女士也笑,笑完就是长长的一声叹息:“再美也比不过周市长的夫人呀。”
她身上依旧是那种浅淡的香水味,为了将这香水味尽可能停留在身上她可费了不不少力气。
赵腾不以为意:“周游看了他老婆那么多年,再漂亮也该看腻了,胡小姐你可要抓住机会。”
他将手搭在胡小姐肩上,对她一笑。
胡小姐抓紧胸前的布料,也慢慢回之一笑。
她想将自己送上高枝,可是周市长渊?s岳峙,近不得身,一筹莫展时赵腾经理找过来,他想和周市长打好关系,就需要系上一条新的裙带。
互相帮忙,彼此利用。
赵腾走出房门时嘴角还带着不屑的笑意。
房间里的女人真是太蠢了,真以为他愿意帮忙搭线是因为想和周市长拉关系,她就没想过,对一个企业甚至一把手来说,与其拉拢一个有能力却不听话的下属,还不如除掉他再扶植一个完全顺从的傀儡。
澜水以前就是他爸的一言堂,以后也不需要听见别的声音。
他打电话:“喂,小李吗?记得我跟你说的,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给纪委电话举报,说延河这边有市领导在接受性贿赂交易。”
他笑嘻嘻道,“能来多少人就来多少人,最好是大庭广众之下抓个正着。”
晚间酒会开始了。虽然是酒会但是整体气氛并不出格,都是高管和高官,说话还是斯斯文文,整体气氛比较雅致融洽,但是赵腾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是靠着父亲的关系拿到了和外企的合同,也进了今晚的酒会,外企高管自有公司的人去招待,他只专心“招待”周游。
他直接将酒杯递给周游:“来,周市长走一杯!”
满满的一小杯酒,酒水清澈凌冽,周游手里还端着自己那杯,没有立刻接过。
赵腾但凡对周游多了解一点,都会知道他连拧开过的矿泉水都不要,何况是别人递过来的酒杯。但就算知道赵腾可能也不在乎,他自认已拿捏住周游,所以行事也无顾忌。
别人都是跟他敬酒碰杯,赵腾是直接端了杯过来让周游喝。赵腾劝酒有种不依不饶的架势,一边劝一边笑着说:“这家生物制药可是大公司,在他们面前可别那么小家子气啊,周市长。”
他把“生物制药”四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周游另四个字:基因编辑。
周游果然接过了酒杯。仰头喝下时,赵腾一边大喊豪爽一边又从手里的小玻璃酒瓶中满倒了一杯,递给了周游。
周游顿了会才说:“度数不低。”
赵腾晃晃酒瓶:“纯溪72度的原浆酒。周市长北方人吧,果然能喝,一杯下去面不改色。”
纯溪是当地名酒,产自纯溪镇,曾经属于银城,05年行政区划,纯溪镇从银城市脱离并入澜水市,正式归澜水下辖。以前烟酒的地方保护政策比较严格,河南的烟卖不到浙江,现在关于酒类的政策宽松了些,但是纯溪依旧是澜水市政府接待的专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