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只是这里的信号基站受到了酒店坍塌的影响。”
“哪里的酒店?”沈佑之一下子站直了。
“风光带附近的常乐酒店。”说话间又是一阵嘈杂,隐约还传来了救护车的声音。
叮咚,手机进了条浏览器消息,某日某时澜水市某酒店坍塌,书记到现场指挥,目前正在全力抢救被困人群云云。
信息时代,消息传播的太快了。沈佑之紧皱着眉点开新闻,电话那边的人继续说:“所以你暂时无法离开澜水了。”
常乐酒店这边,本来低头说话的周游慢慢抬起眼皮,眼底映入断壁残垣和熊熊的烈火,他的神情在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淡:“有一些事,必须现在去办。”
酒店坍塌引发了小范围火灾,但是消防车赶到时却无法绕过前面长达几百米占道经营的违章建筑,火灾持续蔓延,又影响了救援进程,陆陆续续烧到了整条街,当晚副省长就来了,全力主持救灾工作。警戒线拉起封锁现场,开不进来的消防车只能在远处接长水龙带,有不少群众站在远处拿着手机拍,平日里毫无存在感的沈如释市长抬起头还看见了无人机在头上转,当即心里操你妈了一声,擦着额头的汗水继续指挥调动铲车到现场,给消防车清出一条道来,因为走的太急手挥太快影响身体重心,转身时还和别人撞到了一起。
他哎哟了一声,抬头才看清是周副市长。周游是第一波赶到现场的市领导,现场指挥工作到现在,火灾干扰到了信号基站和电线,路灯基本全灭了,衬得这场大火几乎要烧到天际。
“周市长,公安局长来没来?快叫人把警戒线拉宽一点,群众们不要命了,这么大火还往前凑!”
周市长刚从火灾现场过来,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本来就很白,所以看着不太明显,他捂住口鼻咳嗽了好几声,才放慢声音说:“我已经通知他了。”
“那就好那就好!”沈如释身体虚,运动量一大就爱出汗,他一边擦汗一边往消防车那边小跑,周游看着他的背影,跟在他旁边的朱秘书说:“周市长,赵检在叫你。”
周游收回目光,对着远处的检察长点点头,就走了过去。
常乐酒店坍塌事故最终导致三死九伤,其中包括一名孕妇和小学生,损失财物暂时不可计算。情况极其恶劣,副省长亲自过问,中央都打电话严重关切,澜水上下都没有胆子在受害者数字上模糊处理,并且陷入了极度紧张且忙碌的氛围中。
住建局质安处的史科长已经连续加班两周了,别人是996,他是007,家都不回就加班,打文件,开会,自查,再打文件,开会,自查。每天到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低头挨骂,接受领导批评,今天这个局长来,明天那个处长来,来来去去的,科室最丰满的女同志都被折磨的清减了一圈。
今天史科长又被叫来开会,会后市委书记把他叫住指示了半天工作,最后手一挥:“回去让你们科室再把本季度经手的工程自查一遍,再把材料报过来。”
去你妈的毁灭吧!史科长想掀桌。
但也只能心里想想,回去后史科长又跟科员们指示了一遍工作,摆摆手重复了一遍,说道:“明晚之前材料和自查结果交给我,完不成就去动物园做老虎饲养员吧。”
动物园是住建局下属单位,史科长骂人的口头禅就是把谁谁谁赶去动物园做老虎饲养员。
惨的不止这一家,交通执法局的痛苦只多不少。光是占道经营导致救援不及时这点,他们就绝对不无辜,澜水肯定得有领导担责。
不管事故最终影响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一批人都要下去,这种大事通常不会动一把手,但是市长和副市长必须下一个,沈如释市长是出了名的被架空,不干实事也干不了实事,让人想把锅推到他身上也推不了,上一个常务副市长已经进去了,现副市长周游上任不足一个月,之前管教育系统,再之前是发改委的,再怎么秋后算账也算不到他身上。
再加上之前爆出蒙特尔资助金贪污问题,然后是蒙特尔爆炸案,现在又发生酒店坍塌事故,林林总总加起来,澜水市委内部必然要经历一波大换血,市领导们躺平没几天,又要睡不好了。
反正澜水领导们日常缺觉。
74.眼看他起高楼 < 好乐无荒(司隶校尉)|PO18??t心跳
来源网址: /books/748227/articles/8982189
74.眼看他起高楼
周一大会前的气氛有些沉重。
赵东风坐在上位,旁边就是省城来的张副省长。张副省长一言不发,只紧绷着脸翻报告文件。
赵东风已经五十一岁了,在澜水工作超过二十年,他通过婚姻获得了不断攀登的支持,并不断反馈给岳家相应的好处。这些年一帆风顺,澜水就是他的一言堂,他连退休都舍不得,始终觉得自己充满了干劲,仕途充满光明,并且一直为明年进入省委而不断活动着,表现着。
但是今年出了太多的事情,让他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牢牢掌握在手心里的澜水出了一些脱离他控制的变化。
于是他视线向下,从右到左看过来。
公安局长据说足足三天没合过眼了,满眼的红血丝,他和检察院的人一起,把文旅局的,住建局的,行政执法局的,消防大队的,甚至公安局内部的那些在酒店事故中监管不力以及给占道经营行为大开绿灯的干部们,该抓抓该审审,现下正在仰头滴眼药水,也不知道这两年被坑到唯唯诺诺的局长最近怎么忽然硬气起来,毫不畏惧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秉公执法;
两把椅子外坐着的沈如释市长正在低头喝茶,他早年可能也是有点雄心大志,想做点什么,但是岁月蹉跎,也就慢慢沉寂了下去,每次开会除了些场面话,基本都是跟着他这个书记的步调走;
检察院的李检察长患有神经衰弱,常年处惊不变,遇到事情就是从左上方口袋里掏出手帕擦着不管有没有冒出来的汗,并连声说“怎么办啊”,“不会解决啊”,“交给谁来做啊别交给我”;
人大的沈末红主任临近退休,擅长推诿划水,最爱说的一句是“这不归我们管”;
末尾那个局长正在准备本季度建筑行业的季报,其实国家至今都没能完全摆脱“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余毒,即便是澜水这样的经济大市,产值数据也是含水的,局长每年年底都会重复的一句是“五千万的产值不能往上填,会计要做到十亿!”,他跟随自己多年,平日里以自己的话马首是瞻,也不足疑心;
至于当地军分区的政委,他根本就没来。
――等等,他为什么没来?
赵东风坐直身体,皱紧眉头问:“刘政委还没到吗?”
井秘书长应声起立道:“可能是耽误了。我打电话再催一下。”随即出大会议厅打电话。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神色有些古怪地凑近赵东方道:“赵书记,部队值班室那边的人说,最近部队内部政策变化,政委暂时就不进市常委报道了。”
赵东风心下一沉。
多年大风大浪走过,不管内心如何惊涛骇浪,他脸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顿了一会儿才对秘书长说:“你回头再给那边去个电话,问清楚具体是什么政策变化。”
“这时候不好好解决酒店坍塌事故,给人民群众一个交待,何必花时间去过问部队的事。”张副省长翻过一页文件,平淡道。
“开来同志,刘政委属于军装常委,作为军民融合的代表,军装常委只有一六年换届选举的时候因为军队改革没有出现在常委班子里,如今这无缘无故……总让人不免担心。”赵东风解释道。
张开来侧过头看眼他,语气随意:“不必担心,我来之前听省军区领导说过,正常的人事调动罢了,军分区有总参垂管,调动完成后才会通知市委。”
赵东风点头:“明白了,开来同志。”
赵东风收回视线,转头时看见了左侧靠前位置的周游周副市长。
他心底愈发不悦起来。
周游的个人履历和背景调查只很少人看过,他在澜水扎根了不少年,完全不像那些下基层刷履历待一两年就走的高干子女们,确确实实是干事的,做的事情太实,吃的苦太多,逐渐就让人忘记了追根溯源他的出身,很多领导干部都不清楚他具体的家庭情况,但是赵书记本人是很清楚的。
诚然周游很有能力,延河以前是省级贫困县,是周游这几年总往镇上考察,招商引资,大力扶贫,才使得延河升级为省级经济薄弱地区,并且发展前景十分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