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心说就算妹妹确实长得像王学圻,做哥哥的也不能这么放心吧。她起身去做晚饭,朱联璧没什么事不好干坐着,就跟着进了厨房。

朱秘书本就一介书生,平时最多帮忙搬搬行李,病了一场后越发瘦弱,谢衍都不忍心让他把菜篮子拎过来,那满提的白萝卜分量可不轻。

于是他就负责烧火,谢衍外婆家是有天然气的,谢衍用天然气炒菜,灶台的铁锅里煮玉米稀饭。朱联璧往灶眼里添柴,脸被火光烧得红红的,他抹把脸,觉得脸被烤的有点干,抬头见谢衍正在切菜,就问:“夫人,周市长在这里也帮厨吗?”

“是啊,我一个人可管不过三口锅。”谢衍说。

朱秘书作为周游的贴身秘书已经跟了他两三年,但仅限于工作,这是他第一次来谢衍老家,他用铁叉拨弄灶眼里的柴火,笑着说:“有点想象不出来。”

“那你觉得他应该是什么样子。”

“夫人,说实话您可别嫉妒啊,市委市政府里到现在还有一大堆女同志对咱们周市长充满好感呢,都夸周市长人帅,性格好,风度翩翩文质彬彬,啥形容词都有。但是呢,我作为周市长的贴身秘书跟了他一两年,就觉得周市长虽然看着很平易近人,但其实离我们特别遥远。尤其是上个月我去北京跟车祸后的周市长汇报工作,才知道周市长家的具体背景,那时就是震惊,但是又想难怪啊,我觉得周市长高不可攀真不是错觉。

周市长以前在乡下考察的时候,有农村的老人端碗给他,黑黢黢的拇指插进碗里了,周市长还是会道谢接过再喝下去,他肯定得喝,不喝不行,那样喝了我也觉得周市长还是周市长,还是会坐在干干净净的办公室里签文件开会的领导,让人不敢接近,心生敬畏。但是在这里,这么小的厨房,光是想到周市长会在这里帮你做饭,我就觉得他特别沾人间烟火,特别真实。”

谢衍被朱联璧逗笑了。朱联璧却感叹说:“其实想想,都是人,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都要吃喝拉撒,只是有些人无论对谁都一样,而周市长,他可能只是对特定的人才会格外真实。”

谢衍收起笑,她看着切得厚薄一致的雪白萝卜皮,忽然有些乏味。

“那还是让沉璧秘书找到周游再说吧,天都快黑了,两个人可能都危险。”她淡淡地说。

朱联璧添柴分神,并没有注意到谢衍的古怪语气,只是很随口地说:“没事的啦,我妹当年可是省铁人三项队队长,一拳下去,壮汉都会哭。”

话音刚落,忽听大门外一阵吵闹,谢衍皱着眉放下菜刀,对朱联璧说“你看着点锅”就走了出去。

天将将黑透,谢衍喜欢自己视野所及光线足够好,于是厨房到院子到大门前都通亮,一群人站在她家门口,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为首的是朱沉璧秘书。

朱沉璧女士,曾经的省铁人三项队队长,一身腱子肉,单手提起一个成年男子不在话下。

她将周游扶进大门,对站在厨房门口震惊到失去表情的谢衍一笑:“夫人,我找到市长了。”

让我们回到两小时前,谢衍还没接起朱联璧的电话时,聪明的朱沉璧秘书已经想到她不能一个人战斗,于是通过澜水市公安系统联系到了邻市端山镇派出所,想要通过公安内网调查到谢衍外婆家住在哪,接到谢衍电话后暂时放下,出门找周市长时她再一次联系到了端山镇派出所――美式个人英雄主义不可取,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穷的,团结就是力量。

于是派出所全体出动,距离谢衍外婆家不到一公里的镇政府也不敢怠慢,有的走访寻找,有的去调监控,众人齐发力,终于在一片深林的河道中发现了昏迷又清醒的周市长。

一群镇政府和派出所领导把周游送进屋,周游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一一谢过各位同志的帮忙,并约好明日正式见面道谢,好一会儿,人才散了干净。

谢衍给周游递了杯水,周游看了眼她,说声谢谢,接了过来。

“你怎么摔到那里去了。”谢衍把脸埋进周游的肩膀。

“我听见你在喊我。”

“我之前也在那里,脚踩进一个土坑,在那喊了半天,看见旁边有树枝,就拽着树枝爬上来回家了。”谢衍搂紧了周游,用一种后怕的语气说道。

周游垂下眼,看着谢衍的鞋子,轻轻说:“是么。”

朱联璧把晚饭盛出来,“还好市长救出来了,先吃点热乎的压压惊吧。”

周游对朱沉璧说:“今天的事情要多谢你,但是没必要这么大动静,不用打扰当地派出所。我摔的不深,之后也可以爬出来。”

朱沉璧秘书为难道:“可是您家那边,自从上次蒙特尔的爆炸案后就接连给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所以这次没联系到您,我们所有人都特别紧张,联系公安局,公安局是立刻去联系了端山镇。最近特殊时期,市长,请您多包容啊。”

周游叹气:“好吧。”

谢衍埋在周游怀里,她什么话都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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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每天都在扮演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jpg

今天可能是谢衍外婆家这几年来最热闹的一天了,外婆从禅修房里走出来,就被满屋子的人气儿惊得后退了几步。

朱联璧文弱,看着相对无害,就上前跟外婆自我介绍,说是来请市长签字的,外婆听完,叫谢衍把晚饭送她房间,就又回房间了。

朱秘书也是深入群众不少年了,头一次看见这么孤寡一老太太,饭也不愿意一起吃,谁上了年纪不愿意和子女住一起啊,一个人在老房子里摔到头脚哪是好玩的。

饭后周游就去写小结,写好以后看材料签字,两位秘书趁夜赶回了澜水,一番折腾后都快十点了。

等到人都走了,夜深人静,很多情绪才迟钝地翻涌上来。谢衍精神不振趴在床上,侧着头看正在办公的周游,他的面色完全看不出此人经历过险象环生的一天,台灯光下依旧冷漠镇定。

周游合上了电脑,不像谢衍能在外婆家里自如地躺下,他有点洁癖,不太能接受外面的床褥,不方便换床单时,他做出的抵抗就是穿上严严实实的睡衣,并且不乱动。

“明天我去派出所,可能挤不出时间和你去看杜鹃。”

“没事,我一个人可以。”谢衍闭上眼,说。

周游的身体很疲惫,但是精神却格外亢奋,闭上眼就觉得头痛,他深吸一口气:“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谢衍回答的很快,她的脸埋在枕头里,被压得沉闷。

过了许久,周游才慢慢地说:“很好。”

两个字像是从唇齿间磨出来的,带点令人不安的低沉。

谢衍也睡不好,她缩在角落里,不断地回想起她站在树后,听见那边人体摔倒,顺着土坡滑下去的声音。

那种声音让她疼痛,让她坐立不安。

她试图入睡,却还是在深夜惊醒过来。

身上全是冷汗,她想尖叫,她想哭泣,却只能咬住衣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她不该引着周游去那边深林,她不该听见那种声音。

不然她不会想起,乐清醒就是被她推下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