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也是摸清了隋燃这点喜好，才能每次在气哭妹妹后，用买套新蜡笔和橡皮泥的办法来一招制敌。

他说：“喏, 橡皮泥, 你不许在裴冬青面?前告状。”

隋燃抱着橡皮泥，“看在这盒橡皮泥有很多颜色的份上, 我?答应你了。”

隋燃是天生左利手。

她在福利院一直是用左手拿汤勺，左手拿笔，左手和同学打架，用左手擦眼泪。她到了裴家几?年?后，才放弃了左利手。

因为裴家人都用右手，她不想让别人看出自己和裴家人不一样，于是换回右手写字、画画。

考试不及格的时候, 她曾试过用左手模仿裴冬青的签字。

但却因为左手右手字迹一样, 导致结果不尽人意，事情?败露被裴冬青发现，姐姐罚她写了检查，后来?用左手模仿签名?的事，隋燃就再也没敢干过了。

裴志那辈老人都爱书?法, 家中书?房都是属下送的收藏画册、书?法帖、名?家字画，隋燃小时候不是特别喜欢东方美学。

她认为水墨没有体积感、笔锋起承转合中带着严肃和古板, 比起唯一能接受的草书?抽象，西方后浪潮却能带给她更直观的震撼。

年?少?的隋燃喜欢dada主?义。

形而上的破坏美，会让人产生天然的悲伤。

当然后来?隋燃也大方承认，那就是她青春期的中二病，一个悲伤的少?女正充满着悲观的情?绪，对西方美学的莫名?崇拜，反对桎梏的第一次自我?审美。

不过她现在更爱水墨。

甚至她现在纹身事业，也是因为水墨而出名?。很多外国人会特意飞到上海来?约她纹水墨花臂，九排针扫着黑墨，一副草书?「无序」，如同水流般顺滑地从肩落到小臂，人体都成为了她的宣纸。

裴冬青发现隋燃会画画是因为情?书?。

她在给妹妹收拾书?包时，经常会在课本夹层中捡到男孩痴心?妄想的情?书?。那些被她撕烂的情?书?背后，有隋燃画的人物草图。

圆珠笔潦草的简单几?笔，人物却有形有意，那不是攀描，也不是临摹，是隋燃在不认真听课时，脑子里想象出的故事和情?节，她随意地画在纸上。

她知道妹妹有天赋，不可以?被浪费。

“这是什么？”

裴冬青举着纸问。

“情?书?啊，你不是经常撕吗？”隋燃擦头发不敢瞧裴冬青的眼睛，纸张背后画的小女孩，是她走神时想的裴冬青，她梦里的裴冬青。

“我?说的是这个！”裴冬青指伸出指尖，指向?线条勾勒出的人形。裴冬青看不出性别，但她能看出图形是个人，不是畜生。

隋燃思量了半天，回道：“我?也不是故意在数学课上分?神的.”

“分?神….”

裴冬青若有所思点点头，将纸放在桌面?上，“你高二在课堂分?神，高三就要用大把睡眠时间来?弥补，这是个恶循环。”

“可我?…忍不住分?神。”

隋燃磕磕巴巴的辩驳，“这不是我?能控制的。”

歪理。

可裴冬青总是能被妹妹的歪理给说服，她甚至觉得隋燃说的有道理，如果高中生自律性和控制力?极好，那就不属于未成年?人范围了。

未成年?，代表人还不具备自我?约束的能力?。

“那如果是美术课呢？你会分?神吗？”裴冬青定神，观察着妹妹的表情?。

隋燃擦着头耸肩，“爷爷教我?学书?法的时候，他也批评我?屁股坐不住，学校美术课的话我?成绩一直蛮好的，学校艺术开放周，你不是还去参观过我?的作品吗？”

裴冬青抿着嘴，“你有考虑过当美术生吗？”

隋燃擦头的手悬停，她没想到裴冬青竟会主?动问她这个问题。

“啊？学美术？”

裴冬青认真道：“如果你喜欢、热爱画画，觉得未来?可以?靠画画吃上饭，并且会为之努力?，坚持下去，那我?们就考虑一下学美术的事情?。”

隋燃望着裴冬青，脸色犹豫，“爷爷是不会同意我?学美术的。”

“燃儿，未来?是你自己的，不是爷爷的。如果你真的喜欢就去努力?试试看。”

裴冬青转身将桌面?上她准备好的资料举起来?，左手是隋燃三个学期的成绩，右边是艺术类校考资料，厚厚两摞。

“我?综合复盘了你这两年?的成绩，以?及艺术院校所需的成绩，只要你总成绩再提高五十?分?，考国内美院应该都没有问题，但条件是你美术得过校考。”

“什么？？！”她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隋燃从小是个有主?见?的人，穿衣打扮、爱好特长都是凭自己喜欢选择。但在学习这件事上，她却不敢多想。

她曾经见?过裴斯成绩下滑，被裴志扔在院子里挨冻挨饿，被裴天衡关在书?房里罚跪，她见?过裴冬青为了奥数比赛，日日夜夜坐在桌子前刷卷子。

裴冬青的德语外教，裴斯高中就开始的哲学思录，都是裴家对成绩追求的象征。

只是她成绩波动较大，想努力?她可以?考到班里前十?，分?心?分?神就是中游水平，所以?裴家没有给她名?次上的强制要求，也没有像管裴斯和裴冬青一样，给她增添许多课外要求。

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才导致裴家放弃她，等着她自甘堕落。

裴家喜欢优秀的小孩，所以?隋燃对美术这事想都不敢想。

她怕裴志会觉得这项喜好一无是处，会怕裴天衡瞧不起她，更害怕自己丢了西瓜捡芝麻，最后连大学都考不上。裴家喜欢成绩好的小孩，从小到大都是。

“你想学吗？”裴冬青见?妹妹不说话，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