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1 / 1)

难怪娘子也说,不许任何人取用。这来历蹊跷的东西,确实是摆着好。

惠娘送走白嬷嬷,回去后还去换了身衣裳,才敢来跟江晚芙回话。江晚芙本来也没打算用杨氏送来的东西,听了后也只点了点头,“苏州来的几人,等他们略歇几日,就送他们回去吧。”

跟惠娘说过话,江晚芙便又回了正屋,进了内室,就看见陆则正在检查姚晗的课业,他手里拿了支狼毫,在宣纸上圈了几处,正跟小孩儿说着话。

“卫懿好鹤,鲁隐观鱼。说的是春秋时期卫国和鲁国的君主,因一己之私,荒废国政。卫懿喜鹤,乃至耗费重金豢养,于鹤加官进爵,却不顾百姓疾苦……鲁隐是春秋时期鲁国君主,爱好观渔夫捕鱼,欲亲至棠山,隐公叔父臧僖伯劝谏,曰:‘凡物不足以讲大事,其材不足以备器用,则君不举焉。’意思是凡于国大事、祭祀无用之物,君主不宜过分推崇。游乐玩逸之事,不可高于国事。”陆则垂着眼,神情淡然地娓娓道来。

陆则在宫中启蒙,与先太子刘兆一同念书,给太子教课的非大儒文士不取,他的学问,连科举举业都够用,应付一个姚晗,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姚晗也听得十分认真,江晚芙看着这一幕,都不舍得打扰,打算悄无声息退出去,却见陆则和小孩儿二人都抬起头,齐齐朝这边看来。二人连动作都十分相似,只五官不像。

姚晗高高兴兴地喊了她一声,“婶娘。”

见二人已经看见她了,江晚芙索性便进去了,走到床榻边,低头看了看陆则手中拿着的课业,画圈的没几处。姚晗倒是有些害羞的样子,拿过自己抄的课业,板着小脸道,“我再去抄一遍。”

说罢,看了陆则一眼。陆则轻瞥他一眼,松开手,“嗯,去吧。”

见小孩儿去了书桌边坐下,认认真真低头抄写起来,江晚芙忍不住小声朝陆则道,“你待他会不会太严厉了?”

刚才她站在门口看二人,陆则神情严肃,目光严厉,从头到尾连笑都没笑一下。姚晗呢,就跟只小鹌鹑似的,规规矩矩站着,腰挺得笔直笔直的,手都规规矩矩地贴着腿两侧,也学陆则板着脸。

等他们的孩子出生了,若是个女孩儿,倒还好,若是个小郎君,只怕陆则就要当个严父了。好像陆家都是如此,公公卫国公也是个严父,永嘉公主却又很慈和,可能她和陆则做了父母,也跟公婆差不多吧。

想归想,江晚芙倒没有说不许陆则这么做。

爹娘里总要有个镇得住孩子的,她大约是做不来的,想到那么点点大的孩子,软乎乎叫她娘亲,她就怎么也严厉不起来。所以,还是交给陆则吧……

陆则看着阿芙,一时没有说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念珠,过了会儿,他叫了她,“阿芙――”

江晚芙抬眼,应了他一句,“嗯,怎么了?”

陆则放开念珠,伸手握住阿芙的手,很轻地道,“我想,改日和祖母提一句,我想收这孩子为义子,你意下如何?”

她很喜欢这个叫姚晗的孩子吧……

江晚芙惊讶地看了陆则一眼,又朝书桌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在姚晗似乎没听见这边的动静,还很认真地埋头抄书,她回过头,仔细想了想,迟疑道,“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姚家只留了他一个子嗣,会不会不好?”

陆则温和道,“只是义子,也不必改姓,倒也无妨。”

江晚芙想了想,觉得对姚晗而言,若能认陆则为义父,的确是件好事,但还是道,“还是问过祖母吧,我们也不好拿主意的。”

陆则自然点头,“好。”

二人话刚说完,就见惠娘进屋了,手里端着药。是陆则的,还有江晚芙的。

158. 第 158 章 心里却莫名地觉得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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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芙先端了陆则的药, 递给他,才去端自己的安胎药。换了方子,以往颜色浓黑的汤药, 倒是呈现出略淡几分的琥珀色, 烛光映照在琥珀色的药汁中, 轻轻晃动着。

惠娘一如既往地把蜜饯拿出来备着, 道,“石大夫说换了方子后, 还添了些甘草, 只是也没人尝过,不知还苦不苦, 蜜饯便还是给您备着了。”

江晚芙微微点头, 低头去喝, 唇瓣将碰未碰那瓷碗的碗沿时, 陆则却忽的伸手,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用力,按住瓷碗另一面。他的声音有几分紧绷着, “阿芙。”

江晚芙听他唤自己, 闻声抬了头,疑惑地望他, 男人亦看着她, 一侧烛光照在他的侧脸,半明半暗, 他的五官偏深邃冷肃,瞳孔里清楚地映着她的模样。江晚芙不解,张口问, “夫君,怎么了?”

“太烫了。再等等吧……”陆则垂下眼道,他把瓷碗端走,摆在一旁的小案上,自己的药,也一并摆在上面。

江晚芙吃药最怕苦,隐约记得,她四五岁大的时候,有一阵子,总是生病吃药,反反复复的,祖母疼她,便将她抱在怀里哄着,一口一口喂,一碗药得耗上小半个时辰,也亏得祖母有耐心了,换了旁人,怕是没有的。长大后略好些,但也还是怕,多是拿到手里,便不管不顾一口气喝下去,免得犹犹豫豫、磨磨蹭蹭,反倒更痛苦。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不如一鼓作气灌下去算了。她性格里其实还是比较果决的。

不过陆则这样说,也是为了她好,她便也没说什么,点头道好,跟陆则说起话来,她倒没提继母送东西来的事,与娘家不合是她自己的家务事,说出来总是不好,她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性格,哪怕那人是杨氏。

“我之前跟你做的那件里衣是穿不得了,这几日我也没什么事,再给你做一件吧。就是觉得你最近瘦了些,明日还要跟你再量一量……”江晚芙说着,在心里叹气。

可能陆则是被当做世子培养的,又从小习武,骨子里就是很强势的人,这样的人,习惯于保护别人,当然,也有很多人仰仗他的权势,比如府里各房、比如她,他们是他的家人,也是他的责任。其实要说心疼陆则,显得有些矫情,旁人羡慕他的家世、地位,恨不能以身代之,但江晚芙时不时地,确确实实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尤其是陆则受伤后。这种感觉便更为强烈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道,“我听人说,秋冬是进补的好时候,能事半功倍。趁着这段日子,给你好好补补。明天先叫膳房熬天麻乳鸽汤,还有山药鹌鹑汤什么的,不是还有句老话,说药补不如食补。”

江晚芙说着,边伸手环住陆则的腰身粗粗量了量,总觉得他现在人瘦削得厉害。陆则伸手环住她,她便也乖乖靠在他肩上,小心不碰到他的伤口。乌黑的发挽着髻,没戴什么簪子,松松的。

陆则怀里很暖和,江晚芙靠着就不大想动了,看了眼半开着的窗户,在心里算了算日子,道,“说不定快下雪了。天看着总是阴沉着……”

陆则“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很软,头发软的人,心也软。

江晚芙却是想起去年冬天的时候,陆则休沐,带她去山庄泡温泉,上山的时候还遇见了个下山卖药的女冠。还有山庄里那对母女,她当时看那孩子可怜,教了些治皴伤的法子,后来那妇人还带了女儿来府里给她磕头。

不过今年她怀着孕,却是去不得那山上的。

两人静静地,都没说话,直到姚晗拿了课业过来。江晚芙看了后,很是夸了几句,小孩儿脸蛋红红的,眼睛也亮亮的,可爱得不得了,看得江晚芙心软得不行,还答应他明天也能过来,才叫红蕖带他回去了。

看红蕖带着姚晗出去了,江晚芙也终于想起来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的药了,她伸手去端,边道,“凉了也有损药效,还是喝了吧。”

陆则臂长,且离那药更近,江晚芙还没碰到瓷碗,陆则先端到了手中。江晚芙看那药的颜色,发现他端的是自己那碗,怕他记错了,忙提醒了句,“这是安胎的吧。”

陆则听了她的话,垂下眼,仿佛是看了一眼,又没有停留很久。他缓缓地,手却很平稳,将瓷碗递过去。阿芙从他手中接过,皱着鼻子闻了闻,慢慢地喝完了。

陆则没有避开,眼神没有躲闪,他直直地看着,神色异乎寻常的平静。

江晚芙喝过药,又盯着陆则喝了药,惠娘端了漱口的温水进来,带着两个空了的药碗出去了。江晚芙漱过口,本来觉得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想把账簿拿出来看看,却越看越觉得困乏,昏昏欲睡的。恍惚困乏间,感觉被人抱进了怀里,她下意识朝暖和的地方靠上去,手抓着陆则的衣角,沉沉睡了过去。

陆则垂下眼,看着她乖乖靠在她的怀里,很依赖他的感觉。他抬起手,似有若无地碰了碰她的侧脸,温热的、柔软的,带着淡淡血色的脸颊。

江晚芙这一觉睡得很沉,陆则也一直没有动,直到到了叫膳的时候,惠娘进屋来问,江晚芙才缓缓醒来,还觉得有些累,打起精神点了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