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晋安初到户部,周家人都还在?河东,当然是享受不到这?个待遇。

他和户部的同僚们在?一起用午膳,有?人简朴只带了自家腌好的咸蛋佐餐,有?人豪奢让下?仆买了香喷喷的炙羊肉,他面?不改色地用着软烂无味的膳食,只时不时地饮两口茶水。

有?一位主簿在?一旁看着,下?意识地开口讨好,周晋安现任户部郎中,是他的直属上官。

“这?膳食如此难咽,周郎中已经吃了数日,实令我等佩服。”

“是啊,郎中不知,我那时吃了第?一顿还觉得不错,第?二顿时若无别的相佐一口都咽不下?去,想着哪怕只是内人腌制的咸菜呢。”

“哈哈,是极是极,顿顿都能入腹还不出口抱怨的人某只见过郎中您一人。”

“诶?不对不对,你说错了!政事堂中的顾相可?是日复一日用这?膳食十数年了!”

“嘶,倒是将顾相忘了!”一听有?人提到顾首辅,除了周晋安,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署衙提供的膳食一如既往吃了十几年,谁不说顾相已经灭绝了食欲。

“顾相的心性岂是常人可?以相比,我看周郎中想必也就坚持个七八日。”户部右侍郎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周晋安,意有?所指。

在?场的人谁不长有?好几个心眼,听右侍郎这?么?一说都不再开口。

周晋安忽然被调到户部,占去一个郎中的位置,自然有?人看不惯他,右侍郎便是其中一个。

而偏偏,顾相和周郎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渊源,如今的顾相夫人曾经和周郎中是夫妻!

“顾相确实难得,下?官远远不及。”一片寂静中,周晋安端起手边的茶盏,冷不丁地开口。

垂下?眉眼的青年收敛了锐利的气势,俊美至极的容颜显出一分?温润,令人生不出讨厌的心思?。

有?人深知这?位周郎中进入户部的背后有?冯相的手笔,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话锋一转却是提到了前不久的一桩趣事。

“外头的人无知,还觉得我们做官员的都吃山珍海味燕窝鱼翅,千方百计买通了一个小吏,偷运出一份午膳,谁知那人以为受到了糊弄,还告去京兆府了。”

众人都哈哈大笑,周晋安的眼角也露出了一些?笑意。

然而这?时,一股霸道的香气突然袭来,好似真的是外人口中的山珍海味燕窝鱼翅……他们笑不出来了,你看看我看看你,最后一名低等的官吏出了门去查看。

很?快,他带回一个消息,顾相的夫人亲自为顾相送来了午膳,几个人拎着膳盒。

他们方才还提到顾相吃了十几年的署衙膳食,感慨他心性坚定,不受欲望牵制,转眼顾相夫人就心疼夫君,送来了一桌美味。

闻言,周晋安的指骨死死捏住t?了茶盏,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顾相还真是好福气,娶了一位知冷知热的夫人。”

有?人感慨,也有?人摇头,“之前都有?御史弹劾过顾相,顾夫人还真是像传闻中的那般任性,不为顾相考虑。”

周晋安听着这?些?话,心里犹如破了一个大洞,但?他抬起眉眼,又直勾勾地盯着言裴惊鹊任性的那人,说道,御史弹劾不假,可?陛下?并未处罚。

“你们家中的下?仆可?以随意买来外头的吃食,她亲自送来也当然是没什?么?问题。你说是吗?”

周晋安的语气和眼神?实在?渗人,那人吓了一大跳,讷讷地点?头出声。

“是……是没有?指摘之处。”

唯一的不妥可?能就是,那位顾夫人是位女子。

女子怎么?可?以进入政事堂呢?

但?显然,这?句话不会有?人在?此时直白地说出来,他们不想平白无故得罪顾相,再说,那位顾夫人裴家女君并不好惹。

端看石家子是何下?场呢?余生都废了,陛下?仅仅罚了人十金。

而且,如今太子殿下?已经从?承光宫中出来,他是裴家女君的亲表兄!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生气?有吗?”

政事堂与六部是挨着的?, 裴惊鹊一路进去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

一回生二回熟,她很坦然,闲庭信步, 仿若在自己?家的?庭院, 同陌生的?官员撞见了?, 两?眼弯弯,还问人用过了?午膳没有。

“正要用膳, 夫人走好。”那人作?揖行礼,再抬起头后只能看到女子轻盈翩飞的?身影。

不由多看了?两?眼,被人警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

“窈窕佳人啊, 怪不得她是和离之身, 顾相?也愿意聘为正妻。”

………

“夫人请, 顾相?的?廨室我?等没有传召不得进入。”禁军帮着她将膳盒提到政事堂中, 随后恭敬地退下。

裴惊鹊朝他们颔首示意,迈开?脚步无?声无?息地走进了?幽静的?房间, 第一眼看到的?还是被摆放在书案处的?那盆松柏。

苍青的?颜色, 长势良好。

她再往里进, 看到了?闭目养神?的?男人。他坐在厚重古朴的?乌木椅上,坐姿并非是严苛的?端庄,紫色的?衣袍也不是十分的?整齐,只他雅致的?眉眼还是那派从容淡漠。

裴惊鹊没有等他睁开?眼睛,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将印章放在了?他的?面前。

“嗯,原是落在家中了?。”顾峤在她靠近的?时候掀开?了?眼皮,看见被遗落的?印章,他面上毫无?波澜。尽管这方印章代表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出现丁点儿差错就有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我?让膳房做了?午膳, 你多用一点。”裴惊鹊没有同他对视,刻意避开?了?他的?视线,转身就要离开?。

就像他昨日在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离去那样,举止和神?色都是有些冷漠的?。

“早上何时起得?用过午膳了?吗?”他淡淡开?口?问她,知道她有时起身迟了?索性就会将早膳略掉,姜嬷嬷同他提过一次。

裴惊鹊顿了?顿身体,不明白他为何总是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他。

“巳时末,吃了?一碗粥,腹中还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