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和表兄遭难,你不好好待在河东求人帮忙,却还要任性地和离,给家里添乱逞威风。阿姊,你配这一声阿姊吗?”裴四娘恨极,声声尖利。
裴惊鹊笑吟吟地听她讲完,指尖点了点脸颊,眼中满是诚恳,“对啊,我就是个祸害,让四妹妹你不开心了,真是太对不起了。”
“可是,”她拉长了语调,声音骤然变的凉薄,“不开心又能怎么办呢?她自甘下、贱要去做人妾室,生了你与裴弘两个也没有做裴氏宗妇的资格,脑子里的水倒一倒,勿要犯蠢,不然,啊呀,也要被赶到庄子里面自生自灭。”
“你!”裴四娘气的脸红。
“还有,这么多年了,我最爱的事就是逞威风添乱,你再忍一忍?实在忍不了就和你姨娘一块滚去庄子。”裴惊鹊眨了眨眼睫毛,施施然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她一边想着玉佩的络子用什么颜色,一边笑问自己的父亲裴郢,自己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裴郢对长女唯天下不乱的性子了解透彻,无奈地扶了扶额头,让仆妇将温姨娘和四女都先带回房中。
“对长姊不敬,四娘,你多在房中反省反省。”
他撇过头,没去看温姨娘和女儿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他对不起枝枝,父亲临终前又再三交待裴氏由枝枝做主,裴郢只能这么做。
再者,裴郢也清楚,长女不在的时日,他的纵容养大了温姨娘和一对儿女的心。
“四妹妹说的不对,祖母本就留下遗命让郑嬷嬷管理后宅。而且,阿姊归家不是坏事。”
“有阿姊在,家中让人安心。”
少了两个人,裴三娘和裴五郎小声开口,打破了沉寂。他们二人不是温姨娘所生,生母的脑子显然更清醒一些,知道是非好歹。
裴惊鹊对着他们笑了笑,又凉凉地看了裴弘一眼。
“外头的传言很难听,四娘受了影响,阿……阿姊尽管解决为好。”裴弘的语气僵硬,但总算表露了自己的意思,不喜她又不愿和她撕破脸皮。
“真的很难听吗?”闻言,裴惊鹊生出了好奇心,略一思索决定要多听一听。
她要举办一个宴会,庆祝自己和离归家!
“还要往宫里送个信儿,我都这般凄惨了,皇帝姑父应该会让姑母出宫安慰安慰我吧。”
裴惊鹊打定了主意,面不改色地让裴弘还有裴三娘一起去拟定帖子。
当然,送往宫中的她会自己书写。
对了,顾家的帖子也得她来,毕竟是未婚夫,不能假手他人。
第18章 第十八章 长夜绵绵,想念郎君了。……
裴惊鹊思量多遍,最终决定先要为自己的姑母解除禁足,一来姑母此次本质上是受了迁怒,二来姑母恢复尊荣能名正言顺地弹压住宁妃母子两个。
生母范氏早逝,祖母管家有时顾不上她,裴惊鹊及笄之前有一多半的时间待在裴皇后的长秋宫,接受来自女性长辈的教导。
姑母膝下没有女儿,对她这个娘家的亲侄女十分疼爱。
裴惊鹊生的粉雕玉琢胆子也大,在长秋宫住着的时候,没少在当今天子的面前露脸,一口一个姑父地叫着,也得了些面子情。
所以,某种程度上,她往宫里递信比自己的父亲还好使。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建章宫,恭帝的御案上就多了一沓厚厚的陈情书,还是宫里的大监夏公公亲手呈上的。
彼时,恭帝正在接见从雍州归来的内阁相辅,顾峤。
不到而立之年就进入内阁并成为首辅,源于顾峤是恭帝登基之后的第一位少年状元,平稳地替代了根基深厚的老臣,也因为他的一步一步走的极稳,能力卓越却不咄咄逼人,私下也没有结党营私的架势。
恭帝对他十分信任,在他进入内阁后一改对之前那些顽固老臣的抗拒,多有倚重。
近年来随着精力不济,和对一些人的忌惮,恭帝更是时常将朝事直接交给顾峤主理,夏公公上前禀报,他也没让人避开。
“陛下,承恩公府派人送来了一支野参、一套黄玉还有三箱土仪,说是裴娘子归京特意孝敬给陛下。”夏公公笑呵呵地将装着野参的盒子呈上来,直道野参有七八百年很是珍贵。
他自己也收到了一瓶上好的养气丸,尝到了甜滋滋的味道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除了裴小娘子,京城中再没那么嗜甜的人。
恭帝当然知道裴惊鹊同河东郡丞和离归京的事,后宫中都有妃嫔和宫人议论,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个阿枝,也不知是随了谁的性子,行事向来不管t?不顾没有法度,嫁人的时候兴高采烈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才几年说和离就带着嫁妆回来了。”恭帝摇摇头,端详了一番,到底收下了来自外侄女的所谓孝敬。
顾峤于殿中,得天子赐座,目光扫过熟悉的木盒,心道一模一样的东西他也得了一份。
果然是,孝心十足。
………
夏公公闻言就知道了恭帝的意思,轻手轻脚地又将陈情书奉上。
恭帝瞥了一眼,终究是没有打开放在了桌案上,他自己的亲侄女皇室的郡主们都没有裴惊鹊殷勤,年年送他野参滋补身体,然而心中再是熨帖裴惊鹊也毕竟姓裴。
“雍州之乱平定,从易这一趟去了两月,路途想必十分辛苦。”恭帝心思流转,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殿中臣子的身上。
比起顾峤这位肱骨重臣,太子和赵王都得往后稍一稍,他接下裴惊鹊的孝敬已经足以让人吃惊,不会再读她的书信。
“陛下言重,行些路而已,算不得辛苦。”顾峤淡淡一笑,说他途中得到了从前未有的收获,“也是巧合,回京时刚好遇到裴氏车队。”
他语调微叹,恭帝当即眉眼一动,看向了被自己放置一旁的书信。
“从易仔细说说,莫非当中别有缘故?”
“裴家女娘与河东郡丞和离,与臣同行,中途行至涧水时,遇到截杀,也不知背后是何方指使,臣身边的亲卫都有所不敌。”
顾峤的神态如初,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回京途中的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