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的这套说辞昭元已经快听腻了,她于是看向了陆晏廷,耸了耸肩丢给了首辅大人一个“你且任重而道远”的表情,然后唤了门口的宋明贤进来。
“晚上我们去醉仙楼吃脆皮板鸭吧。”昭元跑这一趟觉得费心费力地都饿了,“我觉得我能吃下半只鸭子。”
宋明贤点点头,随即看了一眼桌上的珊瑚石,不仅咋舌夸了一句,“三殿下真是大手笔啊。”
昭元怕宋明贤又把沈令仪给说胆小了,闻言就“切”了一声道,“大什么手臂,你忘记了我三嫂嫂的姑母嫁的就是南海郡城的首富,这珊瑚石,还不知道是我三哥哥从姑母家库房里哪个犄角旮旯之地摸出来的呢。”
昭元一边说一边拉着宋明贤往外走,“行了,好戏唱罢,咱俩也能功成身退了,别妨碍首辅大人和心上人叙旧。”
“哟,这就心上人了?”宋明贤闻言也陪着昭元打官腔,“人家沈姑娘还没点头呢。”
“那就要看首辅大人的本事了。”昭元说着便和宋明贤并肩走出了风荷居,还贴心地不忘把门给合了个严实。
想着方才在屋子里如同木头的两个人,站在廊下的宋明贤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是没想到,沈姑娘的性子竟如此执拗。”经历了这一轮,宋明贤也是感慨万千的。
只是他满以为昭元对他的话会肯定点头,谁知昭元却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
“这还不执拗?”宋明贤有些吃惊,“我以为你也会觉得沈姑娘有些轴。”
昭元转身看了一眼紧闭的屋门道,“她是有些轴,但是不得不说,即便时隔四年,我如今再见她,她的性子从头到尾都不曾变过,那说明什么?”
“什么?”宋明贤问。
“那说明她真诚如初,本就是这样的人。”见宋明贤皱起了眉,昭元笑道,“我可不是帮着她,我只是实话实说,你想啊,上京城环肥燕瘦的美女如云,我们陆首辅又是在高门贵府中长大的,什么样漂亮迷人的女子他没见过?别说是陆晏廷勾勾手指,即便他就坐在那儿不动,有的是女子前赴后继地追上来,但他为何偏偏对沈令仪动了心?”
“和眼缘吧。”宋明贤觉得昭元的话似有些道理。
“眼缘是什么?”昭元瞪他,“说穿了还不是她的脾气秉性合了我们陆大人的胃口?陆晏廷认识她的时候,她就是如此轴的一个人,不贪图富贵,清冷自知,从不僭越。若她一开始就是那种贪图富贵,觊觎荣华的人,又哪儿能入得了陆晏廷的眼。”
见宋明贤眼露赞许,昭元挑了挑眉有些得意道,“纵使时隔四年,人会变,但人性不会轻易改变,如果现在沈令仪想都不想二话不说就将眼前这失而复得的富贵收入囊中,那我们才应该要担心,她这变了的心,到底能不能再让陆大人动心了。”
“真是没想到啊,陆晏廷宅子里的弯弯绕绕,竟被我们昭元公主吃得这样透了?”待昭元说完,宋明贤就轻轻地拍起了手。
昭元见状,嫌弃的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让他别闹,“但你有一点可真是说的没错,这个沈令仪,真是轴的要命。”
“也因为是苦过来的人吧。”宋明贤闻言终于收起了戏谑的心思,伸手将昭元搂入怀中,“当年她阿爹那个案子确有冤情,你说好好的一户人家,那也算是大难临头了,她会像现在这样,也是人之常情。”
“方才也是你说人家姑娘轴的,这会儿又不念叨了?”昭元哭笑不得,“驸马爷你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宋明贤闻言莞尔道,“那没办法,谁让我们陆大人就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了这么轴的一个姑娘呢?”
昭元和宋明贤的这番对话陆晏廷自然是没有听见的,但他此时此刻和沈令仪念叨著的话和宋明贤说的却是如出一辙的。
“你若真要认死理,我和你今日就来好好地辩一辩。”陆晏廷说着便慢条斯理地坐在了罗汉床上,正身不移。
沈令仪是有些怕他一板一眼的模样的,当即便挪开了视线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陆晏廷敛眸,“是对着我没什么好说的吧,我看方才你在昭元面前倒是知无不言的。”
沈令仪闻言心猛得一沉,她知道,刚才自已与昭元说的那些话,应该已经被陆晏廷听去了七、八分了。
第251章 你怎么就不能乖乖听一次话
见沈令仪站在桌边愣是不说话,好像在那儿发呆,陆晏廷捻了一下腰间挂著的半月玉佩,垂了眼帘,忽然就出了声。
“那日桑吉出宫前还和我碰过头,可当时我和他在宫里见一面也是很难,所以我们说的最多的还是马市,他……不太说你的事。”
沈令仪狐疑地看了陆晏廷一眼,不知他这没头没尾的开场白是为了铺垫什么。
但陆晏廷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男人只是偏头看着窗外被秋日染成了碎金色的园子继续自顾自道,“我当时确实没有太顾及宫外,被温久卿捷足先登后,很多事要重新安排,我手边能用的人不多,便是淮竹,原本我和三殿下都没打算这么早动他的,唯恐有什么不安全,但……福贞要被送去南疆,无论如何,是一定要有人跟着的。”
一听到“淮竹”两个字,沈令仪整个人顿时就似回了魂的偶人一般有了反应。
陆晏廷也在这一刻转头看向了她,见她眸子里闪著探究的光,他便继续道,“你弟弟比你省心,将在外尤听军令,这些年福贞在南疆帮着我们东奔西走部署前后,大半的安危都是淮竹护下来的。”
沈令仪闻言尴尬的退了半步,挨着罗汉床的床沿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然后还不解地问道,“公主……她不是去和亲了吗?”
既是和亲,又何来什么东奔西走呢?
陆晏廷这会儿既然已经开了口,似就没有想着要再隐瞒什么。
“三殿下就这么一个嫡亲的胞妹,南疆王储当时更迭断层,南疆王年纪大的可以做福贞的爷爷了,下面的王子适龄的两个都有旧疾,再小的那是比福贞还小,这样一处龙潭虎穴,三殿下怎么可能让福贞去送死。所以当时和亲的队伍抵达泉州做补给的时候,我们就暗中安排了一场劫变,让福贞金蝉脱壳了。”
沈令仪睁大了眼睛,身子微微一晃,终于撑不住坐下了。
她心里非常清楚,陆晏廷口中轻飘飘的这几句话一旦落在福贞公主的身上,那是怎样千百斤重的担子。
况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要提前谋划的,泉州之地陆晏廷并未亲自抵达,也就是说计划是计划,但这中间万一出现了什么偏差,福贞和亲之事可能就会板上钉钉,陆晏廷和三殿下的布局也将全盘落空。
还有淮竹,淮竹也很可能因此会丧命异乡。
“难怪当时我与淮竹匆匆一见,总觉得他来去匆匆,心里好像压着什么秘密。”沈令仪喃喃说道。
“因为那时候连他都以为自已只是奉命送福贞去和亲而已。”陆晏廷说著叹了一口气,“计划有变,知道的人自是越少越好,这个法子,当时除了我和三殿下之外无人知晓,连福贞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陆晏廷的这句话,很容易就让沈令仪想到了当年温久卿在自已身上做的那些文章。
“那淮竹他……他现在还在南疆吗?”沉默片刻后沈令仪问。
“你还关心淮竹?”陆晏廷话里有气,“我以为我们于你而言,都是不相干的人。”
沈令仪知道陆晏廷说的这是气话,但是她非但没有反驳,反而说了一句让首辅大人更加黑了脸的话。
“我知道……假如我真的不在了,淮竹他们……大人你一定会照顾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