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1 / 1)

是啊,那些人如果想要了沈令仪的性命,何须如此大费周章呢?

之前在山头有那么多张弓弩,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地在马车这一侧再安排一个人拉着沈令仪跳崖呢?

还有,如果真是歹人,沈令仪就算没有武功也会奋力挣扎脱险,当时桑吉他们一行人距离沈令仪不过就是一架马车的距离,在沈令仪的反抗不从中,桑吉他们折回身来帮忙也是非常容易的事。

真要如此,那一个歹人多半会寡不敌众,就算身手再好,也未必能得逞。

这种种破绽其实在现在看来简直是漏洞百出,可在之前的混乱之下,他们所有人都被那满天飞来的白羽箭给整懵了。

大家的第一反应就是保持戒备准备随时反抗,所以根本就没时间去观察和思考这些显而易见的破绽。

陆晏廷站在山峭绝壁处,双眸目不转睛地看着下面的茂密山林和滚滚长河,心中已渐渐盘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他内心不愿相信这样的解释,他宁愿背负上文官私执军令的罪名带兵找人,也想要等一个奇迹!

然而,第一天过去了,梁振带着御林军十人却空手而归。

紧接着,第二天也过去了,这一次不止梁振,连薛承枫都带着人上了场,搜索的范围增加了,时间也变长了,可大家寻至入夜,却依然一无所谓。

到了第三天,陆晏廷非常清楚,不论如何,福贞公主和亲的队伍都必须要在今日晌午以前出发上路,所以一大清早,他再一次亲自带了三十余名御林军进山谷搜寻有关沈令仪的蛛丝马迹。

可这个曾经依偎在自已身边巧笑倩兮的小女人却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生不见人,死亦不见尸。

然而三日已过,即便是福贞公主也没法再替他隐瞒整支和亲队伍滞留驿站一事,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必须要上路了!

桑吉先来与陆晏廷告了别。

分别之际,桑吉不知是安慰自已还是安慰陆晏廷,最后只同他说道,“既然没有找到,那就说明还有生还的希望。”

陆晏廷默不作声地看着他良久,终在桑吉将要转身之际将积压在自已心中整整三日的那个“解释”脱口而出。

“你说,那会不会是沈令仪,她亲自设的一个局?”

桑吉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沈姑娘设的局,为何?”

陆晏廷抿嘴冷笑出声,眼角生红,脸色苍白,整个人忽而摇摇欲坠地晃了晃。

然后,他才手扶著身后的椅背缓缓坐下,咬著牙一字一句道,“是啊,为何?兴许,就是为了能离开我吧……”

当这个念头一旦在陆晏廷心中扎根了以后,那些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成的情绪就开始慢慢地滋长、发酵,然后一点点开始蚕食他仅剩的喜怒哀乐。

可是那之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人发现陆晏廷在言行举止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令仪的尸骨自然是没有找到,对于她成谜的去向,有人觉得她还活着,也有人觉得她一定死了。

可不管是哪一种论调,对陆晏廷而言好像都没有任何的冲击力,自他送福贞公主前往南疆和亲回宫之后,首辅大人依然还是原来那个不苟言笑、一心为国的首辅大人。

他从前就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只是好像变得更沉稳冷静了一些,整日埋头公务,心中仿佛只装着两件事。

其一,替依然昏迷不醒的孝帝四处寻求药引。

其二,辅佐太子坐稳监国之位,匡扶正主,继稳国祚。

但是,这么多人中,唯独只有两个人,能真正透析出陆晏廷的不对劲。

一个,是仍然身陷囫囵被幽居在双井夹道的周宣文。

而另外一个,说来也是神奇,竟是陆晏廷至今为止唯一的宿敌温久卿。

当所有人都以为不知是死是活的沈令仪不过就是陆晏廷生命中一抹浓墨重彩的过客时,只有周宣文和温久卿看出了沈令仪的消失对陆晏廷的影响。

因为陆晏廷表面看似好像随和了,实际上却越发的隐忍不显,狠绝生厉难沟通了。

而唯独周宣文和温久卿会发现,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周宣文是陆晏廷辅佐的人,而温久卿则始终是他的对立面。

不过,首辅大人这性子的转变,对周宣文而言影响倒也不大,相反的,正因为陆晏廷越发雷厉风行的手段,才让周宣文幽禁的日子变得稍微宽舒了一些。

因为他仅凭一已之力努力周旋在上官皇后与太子之间,双方角逐不让彼此拿捏制约,一时之间是真的难以分出高下。

所以皇后没法完全根除陆晏廷在朝廷的势力,只能对幽静周宣文的事一点一点松口。

而陆晏廷也暂时没法将太子正大光明地拉下皇座,亦不能清除上官一族分布在朝中那盘根错杂的干系,也无法完全化解温久卿在他面前设下的一个又一个的障碍。

所以,他只能以中立之态横亘在朝堂之上,苦苦支撑,等著逆转时局那一刻的到来,等著胜券在握全面反攻那一天的到来,等著……

等著找到那个肯定还活着,却不知身在何处,令他恨之入骨却又刻至心骨血脉中的小女人!

因为在陆晏廷的心中,始终不变的只有那个心念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228章 下篱村林小娘

四年之后,大周朝平德四十一年深秋,上京城远郊,沧云县,下篱村。

这天天刚蒙蒙亮,村里南荷塘边一户人家的屋门就被人轻轻敲开了。

敲门的是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开门的是个穿着素雅襦裙,乌发高盘,面容清辞绝丽的少妇。

“林姐姐,真抱歉,这么早来……来打扰你,主、主要因为一会儿我……我要进城,今儿天气好像不大好,我得、我得早点走。”

书生说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双颊都有些微微发红。

他是不善说谎的,一说谎就会结巴。

少妇与他相识四年,自是清楚书生的脾气秉性的,可少妇闻言却不揭穿他,只将屋门拉开了一些把人迎了进来。

“无妨,那几张字画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稍等,我这就去帮你取。”少妇说着转身就进了正厅边的一间耳房。

蒙蒙晨曦中,书生不禁看着那抹纤细娉婷的背影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