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的就是当时边境之地茶马互市的热闹与繁荣。
是以这次三开马市,孝帝势在必得,要求在边境之地设立茶马司,定性官市,不得私下交易买卖。
这自然引来了西羌使者们的极力反对,桑吉当即拍案而起,指着陆晏廷的鼻子怒骂大周毫无诚意。
骂得快了,王子殿下的口中便蹦出了几句顺溜的关外话。
在座的大周群臣虽听得一头雾水,可看王子殿下那横眉冷对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那几句关外话的意思。
双方协谈顿时陷入僵局,彼此谁都不肯退让一步,吵到后来桑吉见商谈无果,干脆大手一挥带着自已的人扬长而去。
但走之前,桑吉却特意绕到了陆晏廷的身边,用在场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和首辅大人抬杠。
“我这条路,陆大人怕是走不通了,不过我们西羌人好说话,心肠软,我呢就给陆大人指条明路,大人让那位姑娘来同我谈,兴许我倒是能心平气和下来。”
姑娘?哪位姑娘?
众人面面相觑,交头接耳,只一旁的首辅大人顿时黑了脸。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入了太子的耳中。
半日后,太子妃就差了人去给陆晏廷传话,说明晚在东宫开戏台,请首辅大人携沈姑娘入宫听戏。
彼时薛承枫正好也在内阁院,待太子妃的人一走,薛统领皱着眉就骂开了。
“事关贸易通商边境繁荣,怎么能推个女子出去顶,成何体统!”
薛承枫说著还推了陆晏廷一下,好奇他怎么也没个反应。
谁知首辅大人却站起了身云淡风轻道,“呵,意料之中。”
当然,后面的那些细微末节,昭元是无从得知的,她这半道子的消息,还是今日入宫去见小时候带过自已的老嬷嬷时从多嘴的小太监嘴里听来的。
然后,昭元又添油加醋地说给了沈令仪听。
那天下午,自打送走昭元以后沈令仪就一直心神不定,左右差知春去前院看了好几次,就想知道陆晏廷回来没。
结果傍晚知春拎着食盒进来布菜的时候才和沈令仪说道,“姑娘今日怕是等不到爷了。”
“怎么了?”沈令仪自然想到了昭元的话,以为陆晏廷受了伤才回不来的。
知春连忙摇了头,“爷没事,但我爹说爷出宫以后就回了老宅。”
……
把陆晏廷传回陆府的,是陆府嫡出的大少爷陆晏珩。
暮色浓沉下,陆晏珩在书房等来了姗姗而入的陆晏廷。
兄弟俩已多日未见,面面相觑之下,谁都没有先开口。
陆晏珩的书房内一如既往地飘着一股子浓稠的苦药味,一年四季,挥之不去。
陆晏廷对这味道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每回闻,每回都会想到小时候他站在矮凳上被陆伯钧挥着戒尺罚抄陆晏珩描红字帖的场景。
回回想,回回厌,厌得多了,他对这种不太一样的苦涩味就记忆犹新了。
“坐……咳、咳咳……”两人对视片刻,陆晏珩见陆晏廷实在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先张了嘴。
只是他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咳喘得厉害。
陆晏廷依著门框看了坐在轮椅上的陆晏珩一眼,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事你就吩咐,用不著作这种没意思的苦肉计。”
陆晏珩一愣,忽然轻轻一笑,“怎么,是他们又说我今日身子骨欠妥,让你回来看看我,免得我……咳、咳咳……不知何日咽了气?”
陆晏廷闻言从桌边拉过了一张椅子直接坐在了门边,转口道,“既不是就要咽气了,那你倒是说说,找我回来做什么?”
陆晏珩看了他一眼,抬手用帕子捂著口鼻又咳了两声,方才顺了嗓子道,“母亲今日见了柳夫人,我让你大嫂帮着留意了一下,说……是换好了八字。”
“谁的八字?”陆晏廷明知故问。
“你的。”陆晏珩也是耐得住性子。
话题骤然又冷了场,过了片刻陆晏廷才笑出了声,“怎么,我们陆家已经落没到要靠联姻来保全名望地位了吗?还是说他又没钱了?”
“你……好好说话。”陆晏珩的好脾气在这一刻也退了大半,“父母之约媒妁之言,这道理不用我教你。”
“哦,父母之命。”陆晏廷扬起唇角,低头折了一下微窄的衣袖,漫不经心道,“那你去问问他,是不是这两日有托梦给我娘?我娘同意这门婚事吗?若是同意了,她怎么也不来给我托个梦?”
“陆晏廷!”陆晏珩怒目瞪着自已这个一年比一年意气风发的弟弟,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你就算再不愿意承认,你与陆家都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柳家是清贵门第,四代肱骨,若是你能和柳姑娘成亲,不管是柳家还是我们陆家,都是如虎添翼的事。”
陆晏珩断断续续地说。??l
“怎么个如虎添翼?”陆晏廷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晏珩,逐字逐句道,“柳文敞这几年屁股后面没有收拾完的烂摊子这会儿全在我书房的桌角上摆着,也不算厚,两掌宽,比起户部那几位,确实也是小意思。但你说,我要是把这些小意思给呈上去了,它是不是会变的得更有意思呢?”
什么清贵门第四代肱骨,陆晏廷在心中冷笑,人的贪念一旦起来,那些就全都是狗屁。
“你……”陆晏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亲弟弟,忽然觉得他那张和自已有几分相似的脸庞竟陌生的很。
有那么一瞬间,陆晏珩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他与陆晏廷单独面对面说话是在什么时候了。
可是抛开这些具象的时间日子不谈,陆晏珩对陆晏廷最直观的感受变化就是他对他,竟开始了心生敬畏!
没错,就是敬畏。
从最开始的不屑,到后来的平视,再到现在的敬畏,陆晏珩非常清楚,自已与陆晏廷的差距,绝对不止是一具健康的身体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