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没想起来他的杯子也是在这家商店买的。齐允在越发尴尬的情绪中保持住自己面色如常的表情，平淡地说：“团队工作用品，统一配置。”

等会儿就再去买它二十个，从情侣杯到员工杯就在数量的一念之间。

好的。宁瑶夕捧着水杯，点点头，看着他，稍稍歪头，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感觉你不太自在的样子。”她说，认真端详着他的脸，一边脸颊思索地鼓起来一块，“当然啦，我也没什么实质性证据，就是看你好像不太放松……你有紧张吗？要是我感觉错了那就不好意思哦。”

“……没，确实有点。”齐允顿了一下，实话实说，“有点拿不准怎么和你相处，我也是第一次当经纪人，还是跨专业跨行来当，专业程度、经验和资源人脉都没法和张桐，或者公司里其他有经验的经纪人比。选我当经纪人可能不是个性价比很高的选择，正式签合同前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对我来说被你选中是种幸运，但是对你来说就不一定，我觉得还是要和你说一下这些情况，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咦。宁瑶夕微微睁大眼睛，露出明显的诧异神情。

“你原来是这么谦虚的人吗？”她惊讶地说，“从你的企划案里完全看不出来。”

齐允：“……”

这算是一句夸奖还是一句嘲讽。齐允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没有结果，于是耸耸肩，没再纠结这个问题，面对她的疑问摇了摇头。

“也不是。”他冷静地说，“我说的这些是我的劣势，客观存在，我自己也清楚。但我还是加入了竞争，努力争取了这个职位，也有我自己的考虑和优势在。我英语不错，雅思8分，国贸专业，学过各种经济课程，会写行之有效的企划书，为做经纪人进行了充分准备，已经在学校修完了合同法和侵权责任法，这学年还会修广告法和商标法，比我有经验的人不一定就比我专业。”

宁瑶夕从他说到经济课程时就张开了嘴，像听天书一样茫然地看着他。

“而我的优势是因为经验不足，反倒可以不用像公司其他经纪人那样一带多。”齐允继续说，思路流畅，“我个人可以做出保证，在只有积累了丰富经验后，也不会采用一带多的方式提高自己的经济分成，始终只带一个艺人，我觉得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想要求深求精就要有取舍，这个取舍我可以现在就做。”

哦……哦。宁瑶夕回过神来，总结：“就是我的专属全能外挂，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是这个意思，又好像哪里多少有点不对。齐允想了一下，谨慎地说：“我会努力达成这个目标。”

那就挺好的了。宁瑶夕点点头，笑了起来。

“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选你吗？”她突然问，没头没脑地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因为我企划案写得不错？”齐允向她确认。

“因为你发现我在电影里的演出眼神发飘，分析出拍的时候是对着绿幕拍的，我的演技需要适当引导才能发挥更好。你猜的是真的，我当时凭空想象沙漠画面，想到头疼……还有我上周的采访里脸色不太好，你分析我还是不太能接受高强度的活动行程，这个也是真的，四天跑了三个地方，我那天确实有点水土不服。”

宁瑶夕揭晓谜底，眼睛弯弯地看着他。

“给我一种特别明显的感觉，你写这份企划书的时候，的确是在认真注视着我的基础上写的。”她认真地说，“你们公司……不好意思，我们公司，也有其他经纪人给我发了企划书，但是他们的字里行间的艺人好像都太笼统了，我在里面看不到我自己的影子。”

张桐的那份始终也是这样。宁瑶夕耸耸肩，朝他眨了眨眼。

“能认认真真地看着我，我想要这样的经纪人。”她说，“你可以一直这样看着我吗？如果可以的话，其他的部分都没关系，我也是刚起步，之前什么都不懂，我们可以一起努力，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能这么用心地看我，总不会害我。”

原来是这样。齐允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

“能被看到努力，也是我的荣幸。”他说，“可不可以不靠口头承诺，要看实际行动。你是这段合作关系的主动方，在今后的合作关系中始终以你为主导，你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与考量，随时对团队的人员结构进行调整，将团队整合为更加高效的……”

宁瑶夕茫然地看着他：“你刚才说的话有白话文翻译吗？”

齐允：“……今后你要是不满意，可以随时去跟公司提，把我换掉。”

哦哦！原来是在说这个。宁瑶夕摆摆手，不以为意：“都还没开始合作，说这些干嘛！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称呼对方吧，你可以叫我瑶夕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我只知道读音。”

齐允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亮给她看。宁瑶夕点点头表示了解，摸着下巴道：“我听他们好像都叫你小齐，我也要这么叫吗？”

齐允：“？”

齐允看着她：“他们叫我小齐，是因为我比他们小。”

宁瑶夕：“官职还是年龄？”

齐允：“……”

齐允缓缓吸了口气，开始初步感受到带一个小女孩的麻烦：“都有，你也可以这么叫。”

“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真这么叫。”宁瑶夕脸上露出恶作剧得逞的快乐，笑眯眯地摸着下巴，“但是叫齐允好像也太生疏了，我不知道别人，反正谁要是连名带姓叫我宁瑶夕，我就会有种被老师点名的紧张感……要不叫你大齐，小允，齐纪，允哥……”

齐允抓紧时间给自己挑选称呼：“齐纪。”

但宁瑶夕根本不听他的挑选：“好的允哥！”

……也行吧，比前两个好。齐允默认了这个称呼，拿过放在桌上的对接资料，真正进入到经纪人的角色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你刚因为电影角色获得了名气和流量，演戏是你不能抛下的基本盘。”齐允将对接资料平摊在茶几上，让宁瑶夕也自由地拿起来挑选查看，“但就像企划书里说的那样，我不建议你现在开始就无间断进组，每年有一到两部高质量的戏就够了，而且不建议你直接当主角，十五岁的主角限制太多，年龄几乎只适合演校园，但社会舆论又不会好，不如去一些正剧剧组当主角的孩子，演一些有存在感又不招人烦的讨喜配角。”

“怎么听着和公司之前和我说的路线不大一样？”宁瑶夕疑惑地问他，“我记得李总招我来公司时，好像说来了公司就演女主角，很多戏排着队等我挑选……”

齐允找了一下，从茶几上拎出一个主角的本子。

“《那年我们正青春》。”他念了一遍剧本的名字，而后翻到剧情简介的部分，“女主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渴望温暖的她极度憧憬向往恋爱，在阴差阳错中，爱上了同班的叛逆少年，在失去了一个孩子后……”

宁瑶夕瞳孔地震：“等会儿，孩子是哪儿来的？！”

“……伤心的她与初恋分开，投入了一直默默守护在自己身边的青梅竹马的怀抱。青梅竹马温柔地抚平了她的心伤，但却身患重病，只有半年时间可活……”

宁瑶夕：“……这是男主角吗，是个BE啊？他死了女主角怎么办？”

“……在他们高三的最后，一场大火燃尽了他们之前的爱恨纠葛，什么都不剩，活着的叛逆少年每年都会来给初恋扫墓，怀念他此生的挚爱，和曾经有过的孩子。”齐允读完剧本，抬头看她。

宁瑶夕：“哦，女主角也死了……死得还、还挺彻底……”

“如果李总指的就是这种校园剧的女主角剧本。”他说，“那我觉得还是早了点。”

何止是早了点，根本就是一直都没必要。这种青春疼痛文学还是算了吧！最近怎么都在流行这样的校园剧！宁瑶夕干笑两声，悻悻地道：“也不知道这种电视剧的受众究竟是谁，大家上学期间都过得这么精彩吗，到底谁在认真学习……”

“可能认真学习的生活拍不了二十集。”齐允说，“影视资源也有好几种，我觉得对你来说很多题材现在都没必要涉及，等到再长大一点再开始也完全来得及。现在你可以以短平快的综艺录制为主，或者让公司给你灌唱片，参加各种晚会，寒暑假期间进组拍戏，每年两部就够用，剩下的时间都回学校去上课，好好学习是你现在最要紧的事，考上表演学院之后你才算是个受认可的演员，最好不要本末倒置。”

宁瑶夕虚心点头接受，为自己澄清：“我成绩挺好的，不怕学习。不过原来我进圈之后还可以继续读书的吗？听李哥之前给我排的行程，我还以为我要辍学了……活动好满，我根本没有时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