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认识，也记得。”吴晓峰说。

“明天早上带我挨家挨户去找人，我有话要问目击证人。”詹淮秋说的云淡风轻。

然后又看向小唐，“小唐，都记录下来了吗？”

小唐手里还夹着笔记本：“记录好了，回去就整理给你。”

詹淮秋赞赏的笑道：“我面子可真大，法院的人都给我当助理了。”

被詹大状戴了高帽，小唐也乐呵：“能给百万律师当助理，也是我将来炫耀的资本不是？”

吴晓峰怔了怔，难以置信道：“詹……律师，你年薪百万啊？”

小唐噘一声：“什么年薪百万，詹律师接一个案子就破百万。”

吴晓峰干张着嘴半天吱不出来一个字，怪不得刚才说河马请不起他，看来真的不是鄙视，根本就是无视。他向来知道詹淮秋是个厉害的人，但没想到牛逼到这份儿上，也是，连车随随便便都是一二百万……

第二天早上开始，吴晓峰就作为引导，带着詹淮秋一家一户走访昨天案发的目击者。

花了两天，一点都不夸张，就是起早贪黑走访完十几户村民，虽然他俩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但几乎没说过几句私话，吴晓峰想借助这个机会谈情说爱的猥琐想法完全泡汤，但他觉得自己看到了比谈情说爱更让他惊叹的詹淮秋。

一直以来他鲜少见到工作时间的詹淮秋，最多也就是几个月前陪他去村民家调解化粪池厕所改造那次，但也仅限于几句跟他专业擦边的沟通。而这两天他跟随詹淮秋挨家收集目击证人的证词，亲眼目睹这个男人巧舌如簧的谈话技巧，张弛有度，恩威并施，偶尔遇上几个不愿配合的村民，法条张嘴就来，连哄带吓最终从人口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满意离开。

其实詹淮秋口中那些倒背如流的法律法条吴晓峰也是听的半懂不懂，越是不懂，就越觉得他男人真特么厉害，詹淮秋就是他心中的仙儿，就像颗夜明珠，到哪儿都熠熠生辉，发光发亮。

当天晚上，詹淮秋回家后把目击者们的证词联合小唐给河马作的笔录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翌日天一亮，就联系上河马爸爸请的那个毛律师，让他来一趟乡政府法律援助办公室。

这个毛律师跟詹淮秋仅在派出所拘留室有过一面之缘，却莫名有种同行相轻的敌意，但出于是对方乡政府的人，他也不好驳面，大清早一身西装革履的来了。同行的还有河马爸爸和吴晓峰。

“张律师你好，我是法威律师事务所的一名律师，全名毛炳。”毛炳单手递出自己的名片。

詹淮秋平静的就像面对一个普通村民，接过那张纸质不算牢实的名片，瞟了一眼，说：“毛律师请坐。”

毛炳自从走进乡政府办公室就端着一股子法律人的假清高，詹淮秋也懒理他的愚蠢，正准备开门见山说事，谁知他又来一句：“张律师，我的名片已经在你手上，你不打算向我作个自我介绍？”他有种强烈不被尊重的受辱感。

其实詹淮秋都不屑于向他介绍自己，但基于他从进门到现在一直喊错自己名字，于是往笔筒里翻了翻，两指夹出一张名片递给他：“詹淮秋，谢谢。”

毛炳一看名片太阳穴就“突突”直跳滇市星元律所，詹淮秋。

名片上的描述极其简单，所属律所，姓名，手机号，别的没了，但他知道，越是极简的描述越能说明名片上这个人的硬实力Y省如雷贯耳的刑辩律师，詹淮秋。

他没见过詹淮秋本人，但同行里就算是民律也基本没有不认识他的。六年前詹淮秋帮助某省级领导的儿子将其酒驾肇事致死一案，打成了肇事者驾车途中癫痫病发作失去主观意识导致撞死当时横穿马路的路人，黑白颠倒的同时还反咬被害人一口，此案让他一战成名。

具体的翻案过程毛炳不太清楚，只是听同行们描述的神乎其神，说詹淮秋愣是将一个刑事违法案件打成了普通治安案件，让公诉方明知案件有猫腻，但就是挑不出法律漏洞，省级领导的儿子原本面临七年以上有期徒刑，最后只承担了经济赔偿。

但是詹淮秋这种需要排档期的大神怎么会来莲花乡这鸡不生蛋的贫困地方？还要插手何毅的案子？

“詹律师，久仰大名。”毛炳一秒茅塞顿开，板儿正起腰杆主动朝业内标杆人物伸出献媚之手。

詹淮秋点点头，又说了一次：“毛律师请坐。”他不会跟这种专业素养糜烂的人有肢体接触。

毛炳在半空的手堪堪抖了抖，略窘的收了回去，谦逊的问：“请问詹律师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就何毅的案子我给你点建议，”詹淮秋单刀直入，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我就跟你直说吧，何毅是我朋友，作为律师，你的职责就是最大程度站在你的当事人立场给他最有益的建议，而不是告诉他他将会死的有多难看。”

在场的人都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了，詹淮秋公开鄙视毛炳作为当事人律师差强人意的专业水准，但都只敢听着，没人敢吱声。

“还请詹律师多指点。”毛炳被挖苦的脸红脖子粗，却不敢多言半句。

詹淮秋喝了两口咖啡，从容自若，娓娓道来，“我去走访了事发当天的目击者，炮仗是何毅和华子扔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是有个疑点，一共扔了两颗炮仗，为什么只响了一声？这说明什么，有一颗是哑炮，既然是哑炮，死者就不可能是被哑炮吓到，换言之，他是听见那颗在水里爆炸的炮仗才被吓得撞在石头上的，理论上来说扔哑炮的人就不用承担责任。”

“在性质上，两个人属于共同过失犯罪，何毅主观上有没有过失？有，但客观上能不能证明响的那颗炮仗是他扔的？不能。这就造成主客观不统一，而过失是没有未遂这一说法的，所以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毛炳被詹淮秋几句话就噎的心服口服，真不愧是滇市第一刑律，这脑子，这切入点，这把玩法律的手段……简直让他叹为观止，这人比他多长了一个脑子吧。

“所以何毅不构成犯罪？”他也不太确定。

詹淮秋点头：“你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去打。”

毛炳瞬间就像唐三藏看到大雷音寺的佛光一般，用瞻仰钦慕的眼神凝视着詹淮秋：“醍醐灌顶啊。”

“不敢当，”詹淮秋对他的彩虹屁没有半点兴趣，往下接着说：“案子本身是存在一个法律漏洞的，就是过失未遂这一说法，但漏洞在法律没有修改的时候不能通过司法手段予以补充，只能将来通过理法手段予以补充，所以我们暂时还能钻个漏洞。”

不是法律人听这番话无异于鸡同鸭讲，但河马爸爸断章取义的听懂了一句话：何毅不构成犯罪。

整个人立刻就激动起来了，大老爷们儿边哭边笑涕泗横流：“詹律师，我何德恒今天把话摆这儿，要是何毅无罪释放了，我一定当面给您磕头，我修理厂都给你！”

詹淮秋哭笑不得：“我一律师要你的修理厂干嘛，你多做做河马的思想工作，告诉他别这么绝望，好好等着出来就行。”

这句话犹如一颗定心丸吃进肚子里，最后几个人离开时，詹淮秋嘱咐了毛炳一句，有拿不准的地方随时打电话给他，但仅限于这个案子。

话说的再明显不过了，人家不愿与獐为伍。

晚上姑妈送了一口缸饺子来超市，吴晓峰就着醋和蒜三两下就吃个精光。河马在听他转述了詹淮秋那些话后好歹吁了一口气，对自己的官司建立起三成信心，终于看到点儿希望了。

姑妈抓紧时间奚落了他几句，说当初他还看不上人赵菀，现在人家赵菀都不愿见面了，她主动约过姑娘两次，人家都推脱说最近医院太忙，没空回家。肯定是那晚上去家里找过吴晓峰，一交谈觉得他粗俗没内涵、无知自大狂，赵菀反而看不上他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活该单身！

吴晓峰说这样挺好，他也觉得自己配不上赵菀，说着脑海里又生出那晚跟詹淮秋缱绻交媾的种种画面，控制不住的暗松了一口气。

晚些时候詹淮秋来了，来买烟，脸上神色松弛，全然不似早上面对毛炳他们时那满脸的严谨缜密。

“我以为你今天会早点回去休息。”吴晓峰见着他就没理由的高兴，笑的吊儿郎当。

“为什么我要早点回去休息？”

作者有话说：

跟媳妇一对比，狗崽子就是个半脑啊，同意的举爪！！！